馬三寶是軟柿子。
對昔日同屬一個陣營的馬三寶部,柏永馥太清楚不過,所以從一開始馬部就是柏永馥重點打擊的目标。
昔日“友軍”從藏身處沖出來時,馬三寶部下那兩千多降兵都沒擺開陣形,仍是保持行軍隊形,結果在匆忙列陣的過程中被明軍楊文啓部八百多騎兵輕而易舉沖亂,軟得不能再軟。
然而讓楊文啓吃驚的是,這些雜兵在被沖亂後卻沒有立即化作鳥獸四散,從而爲明軍所用沖擊淮賊本兵陣列,而是在大小軍官的帶領下一團團的于山腳各處頑抗明軍。
遠遠能看到馬三寶帶着幾百人團在一處土丘上,用他們不多的火铳向正縱馬驅殺的明軍射擊。
綿延雲龍山腳下南北十幾裏地,不斷有紅色煙花在半空炸響,喊殺聲也是響徹于耳。
按柏永馥的計劃,楊文啓部在沖垮馬三寶後就當驅使這幫雜兵去沖淮賊另外的本兵隊伍,可是馬部不應該有的表現讓他的計劃打了折扣。
柏永馥不知道的是,在從邳州出發時,淮軍陸四都督曾親自向馬三寶許諾,隻要他臨陣不退,大敗劉澤清後馬三寶便可率部向山東進軍,若得一縣之地爲守備,若得一府之地爲參将,若得數府之地即可爲總兵。
原話是:“得一縣,爲部總;得一府,爲防禦;數府可爲提督,入大順正官。”
馬部降兵則被告知凡被他們擊殺的劉部明軍無論将領還是士卒,其身上所攜财物均歸他們所有。
若是攻城,則按淮軍現行軍功賞賜,以“獨攻”和“同攻”分别記功,領不同賞賜。
真金白銀,絕不拖欠。
戰功積累足夠,入淮軍正編。
無論是“前程”還是“财貨”,大順淮陰侯開出的價碼都很誘人。
馬三寶部下這兩千多兵在劉澤清那裏不過是雜兵炮灰存在,能給頓飽飯吃就甘願賣命了,這實實在在的利益好處往他們面前一擺,任誰都要動心。
結果就是讓明将楊文啓震驚的一幕發生了,那些在他看來一觸即潰并會跟無頭蒼蠅一般向淮賊本兵沖擊的雜兵,竟然在被他率部沖亂之後仍未崩潰,反而跟他的騎兵纏鬥了起來。
明軍來回縱馬驅馳砍殺,道路爲之一清,但他們剛走,後面那些逃散的雜兵又複聚了過來,根本不按明軍的想法去沖擊淮軍本兵陣列。
雖然這些被沖散的雜兵對明軍也構成不了威脅,卻像狗皮膏藥似的讓明軍煩不勝煩。
“媽啦個巴子的!”
楊文啓顧不得去想馬三寶怎麽變了個人,那幫炮灰又是怎麽變得這麽不怕死,他沒時間再和這幫雜兵糾纏了,因爲詹世勳已經攻了過去。
前方馬三寶降兵被明軍攻擊時,第二旅也遭到了明軍詹世勳部的攻擊。
第二旅處在道路中間的狹長地帶,明軍攻過來時整個旅的行軍隊列長達三裏多地。
山坡上蹄聲疾至時,從未有過與騎兵交戰的第二旅官兵難免有些心慌,他們當中有不少是明軍降兵,加入淮軍以後隻在鹽城執行過清鄉及奇襲安東之戰,沒有打過什麽硬仗,所以即便事先知道會遭到明軍騎兵攻擊,列隊的速度也要比平日遲鈍許多,加之地形受限,明顯慌亂。
“老子是徐慶标,老子就在這裏!”
關鍵時候,身爲旅帥的徐和尚一邊大聲叫喊,一邊命旗牌親兵向天空連發三枚“鑽天龍”。
聽到遠處傳來的旅帥聲音,再看旅帥處升空的訊号彈,雖說很多人其實看不到旅帥身影,但那心卻是瞬間踏實許多。
古往今來,百姓也好,當兵的也好,都要有個主心骨。甭管再多人,沒個主心骨在那就是一盤散沙,成不了氣候。
沖擊第二旅的明軍詹世勳部就是幾天前重創淮軍曹元部的兵馬,有着大敗淮軍騎兵的心理優勢,詹部上下自然不會将山腳下正在慌張列隊的第二旅放在眼裏。
作爲劉澤清的侄女婿,詹世勳從不輕敵,但山腳下這些從邳州過來的淮賊還是讓他起了輕視之意,他認爲這支淮賊除了極少數精銳,其餘不過是拿着兵器的土匪和農民。
騎兵的優勢不在于攻堅,而在于快速機動,捕捉對手失誤和薄弱而擊,然後将對手的薄弱處撕開,撕成一條血淋淋的大口,最後讓對方血流而亡。
在詹世勳的指揮下,明軍開始加快馬速向着淮軍沖去,不是全力奔馳,而是控制馬力,這樣可以在一擊不中的情況下可以快速從對方陣中突出來,而不是就此陷進去。
雙方都在搶時間,一方要布防,一方則是要打亂對方,戰場上可用争分奪秒來形容雙方的速度。
第二旅的三個标統草堰孫四、大團麻三和楊祥都是經過血戰的将領,可第一次與大規模騎兵交戰,三人均是有些緊張。
明軍來的太快,到達三四百步距離時,第二旅的陣線才剛剛完成。
“穩住,穩住!”
大團麻三将長刀舉起,大聲的喝喊着,下面的營官、隊官也在不斷的吼叫着。
明軍騎兵在百多步外突然分成了兩撥,一撥是平端長矛繼續加快速度往淮軍陣線沖去,另一撥卻是勒住座騎下馬,然後從馬上取出大弓開始向淮軍射箭。
要想在馬上把箭射得又準又狠,難度不是一般的大,戰馬前沖的時候,馬上的騎士會被颠簸的厲害,這個時候在馬上射出去的箭不會有什麽準頭。
不管是明軍還是順軍,包括滿清八旗在碰到列陣的對手時,大多選擇下馬步射。
陣型結合很緊密的步兵隊列,騎兵往往很難直接撼動,就算沖陣成功傷亡也會很大,對于騎兵很寶貴的任何一支軍隊而言,直接沖陣都是絕對要避免的打法。
徐和尚的旗牌親兵跟在他身旁,牢牢護衛着旅帥大人和他們的軍旗。
數百明軍縱馬呼嘯而來,另有數百明軍張弓搭箭,一輪箭雨在前頭騎兵還沒有沖到淮軍隊列前就射了過來。
“舉盾!”
第二标的三百多名盾手将挨牌頂上了頭頂,既保護自己也保護着那些同伴。
“嗖嗖”聲中,幾百枝箭鑽入淮軍陣中,掉在挨牌上發出“咚咚”的悶沉聲,好像下冰雹似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