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八是兵部尚書方元旭的壽辰,今日才六月十三,時間尚早。今日不用上朝,餘音爲了防止被人一幹爲了沾染她身上祥瑞之氣的官員堵在公主府,早早的換了裝,帶着初一十五溜出了公主府。
自新帝登基以來,她就成了大忙人,簡直與一國之君不相上下。
到上朝的時候,梧桐街的大臣們三更天就在公主府門外等候,各家的車馬連城了一條長龍,爲的就是能擁着餘音準時上朝。
有餘音在,他們身子不痛了,脖子不酸了,往餘音身邊一站,效果比太醫都好使!
剛下朝,就會被等候多時的老學士們擁到翰林院去,拼命的壓榨她腦海裏的知識,簡直是把她當成了個工具人使用!
别說兵法詩詞文章一類的東西,就連《山海經》《聊齋志異》這些東西她都講了出來,她現在最怕的就是看到這群對知識如饑似渴的老徒弟們了。
離開翰林院,又被知音會的人邀到靜心齋去,靜心齋如今是三天兩頭辦詩會,來得人都是五湖四海的文人,千裏迢迢就爲了瞻仰她的風采。
她滿心疲憊卻又必須應付,她真是越來越後悔當初搞那麽大的動靜!
今日,她可得好好放松放松,才不能被那群人擾了興緻!
特意吩咐初一十五好好兒留意着周圍動靜,一旦看見有組織有計劃的人群向她靠近,就發出提醒,他們重新換條路。
餘音穿了身白色祥雲暗紋、藍色錦緞鑲邊的素雅長袍,外邊罩了層輕薄的绉紗外衫,頭上紮着淺藍色的發帶,在這六月天裏顯得淡雅清麗,氣質出塵。
微風拂過,衣擺發帶迎風飄動,配上那晶亮圓潤的眸子,就像是大家族裏嬌養長大的小公子。
爲了與她這一身相配,她還特意讓初一十五纏上了藍白編織的宮縧。一身緊身黑衣,配上藍白宮縧,有些怪異,但也有分混搭的美感。
初一生的清雅,隻要面色無波,就是一副高冷模樣,隻他嘴角總噙着笑,眸中也總閃着算計的精光,給人幾分人面獸心的痞壞之感。那腰間的宮縧倒給他添了一絲文秀之氣。
十五氣質冷冽,不苟言笑,待人疏離,一頭銀發一身黑衣,使得整個人神秘又憂郁,一路上總有姑娘愛慕的看着他,卻又因他那肅殺之氣,隻能偷偷觀望。
身後跟着兩名帥氣十足,各有風味的侍衛,餘音自豪感油然而生,走起路來越發趾高氣揚,竟有些纨绔弟子的做派。
初一怕惹了極其袒護餘音的十五的眼刀,隻能拼命的憋着笑,努力扮演起自己的角色來。
餘音時不時就會警惕的側過頭小聲追問:“怎麽樣,有沒有被人發現?”
初一頓時犯了難,佑國公主的形象可是傳遍全國,齊國大大小小近百個城池都建有她的生祠。
若說齊國百姓認不出曆代君主那很正常,若認不出他們神異的公主殿下,那就是不正常。
可察覺到十五寒刃般的目光,他隻能看着周圍面露崇敬的百姓,對餘音違心的說道:“沒有,小姐僞裝的極好,就算未來驸馬見到了都認不出!”
“公主?你也出來玩啊?”
楚離從二樓的茶樓上急急的跑了下來,洋溢的歡喜中多了一絲惆怅。
初一忽然覺得臉好痛。
餘音掃了一眼往她跑來的楚離,對着初一呵呵的冷笑。
這家夥,誇張也有些限度吧,她自己都知道若想被人認不出,那簡直是不可能的。女扮男裝,哪有那麽神奇。初一這家夥,嘴上的話越來越飄了。
餘音轉頭繼續前走,楚離很快就追了上來,默默的與餘音并排而行。以他的秉性,定是吵嚷個不停,讓人奇怪的是,他今日太過沉默,
四人不知不覺間走到了煙雲樓的門口,餘音想起上次來此還是幾月前,跟在梁言身後偷溜了進去,那是梁言第一次生氣,一切清晰得就好似昨日才發生。
餘音百般糾結之下,還是踏步邁入了煙雲樓。
樓裏一切都一樣,一切又有些不一樣。
樓裏姑娘們情緒有些低迷,陪着客人都有些強顔歡笑的感覺。
走了一圈,都沒有看到那位冰清玉潔,身陷泥沼心未蒙塵,叮囑過她的花魁白英。
當中有位與白英熟識的姑娘見四人在找白英,拉了他們就往旁邊的屋子裏躲。
關上門後直接跪了下來,聲淚俱下的求餘音做主。
“公主殿下,求你一定要幫白英姐姐讨個公道!”
餘音先是一驚,随後淡定的坐到了旁邊的椅子上,模樣閑适的喝起了初一給斟的茶。
楚離自顧自的坐到了旁邊的椅子上,沉默不語,似乎是陷入了自己的世界裏。
“姑娘請說,若有冤屈,公主殿下一定會爲你們讨回公道的。”初一代替餘音說道。
姑娘一邊抽泣一邊述說着曾經發生過事情。
當時三國來使剛到雲都不久,聽聞煙雲樓乃齊國數一數二的風月之所,便不約而同來到此處。
白英身爲花魁,自然被召了出來,隻是先給誰人斟酒,就成了一大難題。扶餘與迦南雖不接壤,可兩邊來使都有着自己的傲氣。
祝離心機深沉,雲啓纨绔無禮,二人不肯退讓,顧天成隔岸觀火,冷眼看着白英被二人迫害緻死。
白英是秀姐一手培養的,先不說是她的搖錢樹,那感情也比一般姑娘親近,說是女兒都有人相信。
秀姐連忙偷偷派人報了案,奈何此事涉及三國來使,齊國又在緊要關頭,一不小心就會給齊國帶來滅頂之災,官府隻好不了了之,讓兩人陪了一些銀錢了事。
“那雲啓竟然心生怨恨,吩咐下人将白英姐姐的屍首挖了出來,将她不着寸縷的挂在樹上暴曬。
爲了防止我們将白英姐姐重新入殓,他還吩咐了人在旁看守!
官府都對他沒有辦法,我們普通百姓又如何能夠反抗?隻可憐我白英姐姐一生冰清玉潔、出淤泥而不染,死後竟遭受這般屈辱……”
那位姑娘哭得聲線沙啞,臉上精緻的妝容都被毀得一塌糊塗。她不停的磕着頭,請求餘音主持公道。
這些年風塵裏的生活,若不是有白英從旁勸解,或許樓裏許多姑娘都沒了活下去的勇氣。
從煙雲樓出來,餘音心情格外壓抑。她聽聞三國來使在齊國胡作非爲,卻不知他們草菅人命,對死者百般羞辱。
餘音暗下決心,一定要将罪魁禍首嚴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