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聲從院子内傳了出來,餘音登時站起身子,一邊焦躁的在原地踱起了步子,一邊殷期盼的看着院中來人,任梁言如何安撫都沒有作用。
太醫令走在前邊,沈毅緊随其後,走到院門處便停下了。
太醫令先是朝餘音拱了拱手,行了個君臣禮,而後摸着胡子才慢悠悠的說出診斷結果。
“那位公子體内毒性遍布,一頭灰發便是由此而來。他如今被邪毒侵蝕,心脈受損,生機消退……”
說到此處,不停搖頭歎氣,此時沈毅接過了話頭,擰着眉頭看向了餘音。
“郡主,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餘音擔心他說些“無力回天”“時日無多”的話來,于是捂住耳朵,閉上眼睛氣惱的喊道:“不當講!”
沈毅面有難色,猶豫後換了措辭繼續問道:“這……有件事不知該不該說?”
話音剛落就被餘音打斷;“不該說!”
“我是想問……”
“不許問!”
吼着吼着,餘音就哭兮兮的撲到梁言懷裏。
沈毅一堆話語憋在喉頭,無法言說,難受無比。借此他向梁言投去了征詢的目光。
梁言點了下頭,輕聲哄着餘音:“丫頭先别傷心,我們先聽聽沈毅怎麽說,他說的不一定是壞消息的!
你不要關心則亂,因此破壞了救治十五的最佳時機。”
餘音擡起頭期盼的問道:“真的麽?”
梁言應着是,朝沈毅投去允許的目光。
“咳咳,”沈毅清了清嗓子,環顧四周後壓低聲音說道,“我是想知道郡主你當時驅散水晶蛛的力量究竟是什麽。
你們不用如此戒備。
我是覺得那力量如此玄妙,既然當時能滅殺十五體内溶于血肉的水晶蛛,亦能救得十五脫離危險。”
太醫令點頭應和:“确實如此,那位公子被巨量的劇毒蛛體附身仍能活到現在,已經是世間從未有過的奇迹。
若奇迹能再次發生,說不定能讓他轉危爲安。”
梧鳳郡主的神異他隻在她降生之日見過,那日天降祥瑞霞光萬丈,隆冬時節枯木逢春。
呱呱墜地時手捧月華晶石,收取天邊霞光,這簡直是千古奇談!
過後的神異便隻在百姓口中相傳,什麽郡主生祠求姻緣、求子百試百靈;什麽跪拜之後,八十歲老太重煥青春;什麽與她接觸,垂危病患不藥而愈……
市井傳言愈演愈烈,簡直将她傳成了神!
聽到十五還有救,餘音雙眸瞬間煥發光彩,也不管那毒性會不會傳染,隻身就往院子裏闖,梁言也隻能戴上面巾在後邊跟着。
太醫令與沈毅乃主治醫師不能離開,可餘音所使願力實爲秘密,不能爲外人知曉,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便摒退了清明,吩咐了初一在門口把守。
“郡主,請開始吧——”
太醫令做了個請,臉上全是盎然的興緻。
今日,他就要見證醫學奇迹的發生,可謂不枉此生!
十五緊閉着雙眸躺在床上,胸膛處隻有細微的起伏,證明他氣息尚存。
挺立的鼻梁,斜飛的長眉,原本他給人的是如利劍般鋒利難以接近的感覺,可如今換了滿頭銀灰,卻讓他多了幾分寂寥和凄寒。
昏迷之中,眉間仍有着不肯松懈的褶痕,沒有人知道他究竟背負着什麽,爲何連這種境況下都還不願放棄。
明明才二十來歲的年紀,卻有着不惑之年的沉穩。
就是這樣一個人,在明知有危險的情況下沖了過來,就爲了實現什麽保護她的承諾……
餘音心頭酸澀,壓抑難受。
她不知道怎麽調動月華石的力量,隻得顫抖着手按在十五胸口,閉目冥想,同時在心底暗自咒罵:
破石頭,你這次要是不給我顯靈把十五醫好的話,我就不要你了!
别以爲你待在梁言那兒我就拿你沒辦法,打砸燒捶,我就不信治不了你!
一股溫潤的力量順着她的手流進十五的胸口,緩慢擴散開來,就像潤物春雨,使得他幾乎被侵蝕殆盡的器官重煥生機。
感受到手掌下心髒的跳動從虛弱無力變成強勁有力,她心裏欣喜和激動迅速蔓延。
“十五是不是好了,他是不是沒事了?”
餘音睜開眼拼命的搖晃着梁言的胳膊,然後又跑到太醫令身前搖着那把老骨頭。
直到最後,屋裏站着的三人都被她搖了個遍才罷休。
十五的變化,三人看得真切,眉間那陰郁的死氣逐漸退散,灰敗的臉色也緩緩恢複了紅潤。
太醫令緩了緩,壓下被搖晃出的惡心之感,伸手按上了十五的脈搏,松懈的眼皮下那雙渾濁的雙眼頓時精光四射。
“神奇!神奇啊!受損的心脈竟然在緩慢的進行修複,被耗損完的生機也重新出現!
現在的他就像是棵剛破土的幼苗,隻要細心照顧,很快就會恢複健康的!”
沈毅聽了這番話睜大着眼睛圍着十五走來走去,手裏拿着不知從何處掏出的小冊子,瞧幾眼十五就在小冊子上添幾筆,好似将床上的人當成了某樣稀罕物。
餘音有些氣惱他這樣對待十五,可此時她最在意的是十五的銀灰發絲。
“華太醫,十五的頭發也會恢複對嗎?”她問得有些小心翼翼。
太醫令嗤了一聲,摸着胡子彎着腰在十五臉上瞧來瞧去。
“郡主,知足常樂,人可不能太貪心!這小子能活下來都是上天賜福,你還想讓他恢複到跟從前一樣?你還不如讓時光倒流呢!”
餘音不肯死心,一把薅住他的白胡須逼問道:“真的不行?若我用剛才的力量再試一次也不行嗎?”
太醫令愁苦着臉,小心翼翼的護在胡子旁,既想将她的爪子掰開,又怕惹她生氣讓自己的胡子遭殃。
“郡主,郡主,你快松手啊!這可是老夫小心留了幾十年才長成這樣的,隻有老夫這樣耐得住寂寞的人,才能養出這麽柔順飄逸的胡須,你别給老夫弄傷了!”
“到底行不行?”
太醫令一臉爲難,苦巴巴的說道:“郡主你就别爲難老夫了,真不行了。
我雖不知道那奇異的力量是什麽,可以老夫之見,那隻有治愈之效。
打個不恰當的比喻,你能使傷口愈合,你不能讓斷掉的胳膊重生啊!”
餘音冷哼一聲,撒手放開了胡子。
太醫令心疼的捧着胡子,委屈巴巴的躲到了角落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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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