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中雖然不用擔心會遭到敵軍攻擊,但山道太過崎岖難行,特别是運送辎重糧食,更是困難的很。雖然說沒有攜帶重炮,但铠甲盾牌武器這些是需要的,必要的糧食也是需要帶的。這些都得專門用車裝載,而山區中的道路,很多地方車輛難行,需要人力轉運。
即便李彥直竭盡全力指揮部下行軍,大軍每日也僅行進三十多裏,再快必然便會受不了。數百裏的群山,光是行軍就用了半個多月。
張煌言是先鋒,負責爲大軍籌措入江西後的錢糧。按道理說張煌言應該守在山口之外,等待着大軍出山。然而數日前,張煌言派人進山送信,說是帶人去進攻新城縣,當時李彥直便很不安。畢竟張煌言部下就百餘人,如何打的下來一座縣城?
但是張煌言先斬後奏,李彥直也沒有辦法,隻能催動軍隊加快速度,迅速走出大山。
而就在前日,李彥直再次接到張煌言的報信,說是已經拿下了新城縣,這讓李彥直很是驚喜。新城縣的打下,意味着福建禁衛軍在江西在建昌府控制了一個據點,江西的叛軍不打下新城縣便沒法封鎖山口。而隻要自己率軍開出群山,将再也不怕任何叛軍。
然而在那以後,李彥直就再也沒有接到張煌言任何消息。按道理說,張煌言已經打下新城縣,便應該派人來迎接自己出山,爲何自己已經到了彬關,卻連一個人影都沒看到?
難道說新城縣正在遭到叛軍圍攻消息傳遞不出來?
“傳徐六!”仔細想後,李彥直沉聲說道。
“總兵!”參将徐六很快來了,沖着張煌言抱拳行禮道。
“徐六,我給你一千人馬,你帶着他們帶着幹糧和必要武器,其他什麽都不帶,輕裝前進,立刻前往新城縣!”李彥直沉聲道。
“末将遵命。”徐六抱拳道。
“若是叛軍圍攻新城縣,你攻擊叛軍後背,沖入城中支援張煌言。若是,”李彥直語氣停頓了一下,“若是新城縣已經被叛軍攻下,你不要輕舉妄動,陳兵在新城縣外,監視叛軍即可,等待我帶領大軍前往。”
“末将遵命。”徐六抱拳而去。
好容易出了大山,大軍人困馬乏,雖然李彥直很是焦急,卻也沒有下令全軍繼續前進,而是決定在彬關休整休整,好使部下恢複體力。
可是清點一下軍中糧食,發現隻剩下一天的口糧。
按照事先計劃,這個時候,張煌言應該派人把籌集的糧食運來了。李彥直無奈,隻能派出數股部隊,四下去征集糧草。
然而征糧隊還未等出發,突然有人來到杉關,卻是那吳家的管事吳福。
“小人拜見李總兵。”見到李彥直,吳福連忙跪下磕頭。
“是張煌言派你來的?”李彥直連忙問道。
“是張将軍。”吳福連忙回道,“張将軍爲大軍準備糧食就存在十裏外的同安鎮,小人得知将軍到了彬關,特來帶人送來了一千石糧食,在同安鎮還有存糧六千石。”
一千石糧食,足夠大軍吃上兩三日了,李彥直的心終于放了下來,暗道張煌言做事還是得力的。
“張煌言現在哪裏?”李彥直問道。
吳福回道:“張将軍帶兵去打新城縣,成功把縣城打了下來,卻不料沒過兩日,建昌府數千叛軍便向新城縣展開了反攻,張将軍正帶兵守城。”
李彥直點了點頭,暗道果然如自己所想,張煌言果然在新城縣。
“不過就在昨日,有潰兵從新城縣方向逃到同安鎮,被小人帶人抓住,卻是說叛軍已經被張将軍擊潰,但張将軍卻沒有派人回來報信。”吳福又繼續道。
“什麽?張煌言擊敗了叛軍?”李彥直驚住了。張煌言才多少人啊,也就一百個士兵,外加倉促召集的兩千民壯,偷襲之下拿下沒軍隊守城的新城縣還算可能,守住縣城一段時間也沒問題,但要擊敗五六千叛軍的話,說實話李彥直都沒有把握。
畢竟張煌言手下能打仗的就那一百士兵,那些士紳召集的佃戶青壯守城可以,是沒法上戰場正面作戰的。
“具體怎麽回事,你詳細說來。”李彥直命令道。
“具體情況小人也不是很清楚,那些潰兵說的也語焉不詳。據說,張将軍是趁着叛軍攻城之時,帶人突然從城中殺出,擊潰了叛軍攔截人馬,直取叛軍中軍,以雷法擊潰了叛軍中軍,使得整個叛軍大潰。”吳福道。
“......”李彥直很無語。狗屁的雷法,張煌言懂個屁的雷法,真是胡說八道。應該是張煌言用手雷擊潰了叛軍吧,在其出發時,因爲其兵力太少,自己特意撥給了他三百手雷,張煌言應該就是用這些手雷炸的叛軍兵潰。
“還有其他消息沒有?”李彥直繼續問道。到了現在,他已經徹底放下心來。無論如何,新城縣是守住了。自己大軍也得到了足夠了糧草,爲鋪平了進攻之路,張煌言功不可沒!
“也就昨天抓了幾個潰兵,從他們口中審出一些口供,再沒有其他消息,張将軍也一直沒有派人往同安鎮送信。”吳福道。
“你這次跟随張将軍也立下了不少功勞,放心,本總兵不會虧待你,交接了糧草以後,下去休息吧。”李彥直微笑道。
“都是張将軍的功勞,小人聽命行事而已。”吳福連忙謙遜道,内心卻是狂喜。得到了李彥直的認同,自己說不定能得到重用,謀得一個吏職也不是不可能。
得到了新城縣無恙的消息,大軍又有了足夠的糧草,李彥直終于能安心讓大軍在杉關休整數日了。
然而沒過多久,消息再次傳來,卻是得知張煌言竟然帶兵去打建昌府城去了。
“這混蛋,想把所有功勞一個占了嗎?”李彥直忍不住笑罵道。
按說,張煌言拿下新城縣後,局面便穩了,隻需要等着大軍到來便是。卻非要帶人去打建昌府城,這不是搶功又是什麽?
但偏偏李彥直還沒法說什麽,畢竟張煌言是他派出的先鋒,有權利單獨作戰,在大軍沒到的情況下有權力按照實際情形決定如何去做。
但是李彥直派張煌言爲先鋒的目的隻是爲了大軍籌集糧草啊,并沒有指望他去攻城略地,區區一百人,如何去攻城略地啊?可偏偏張煌言就憑着一百人打下了新城縣,現在又去打建昌府去了......
“給徐六傳令,讓他速速帶兵去建昌府,支援張煌言。”李彥直歎了口氣,他很想不理張煌言,想看看這龜兒子到底有多大本事,但還是擔心張煌言會出意外。
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李彥直也沒心在彬關繼續休整,下令休息一夜,明日便繼續行軍。
“先到建昌府城再好好休整吧。”李彥直對部将們道。
諸将口中答應,暗地裏卻怨聲載道,私下裏都罵張煌言這狗日的。
“什麽?去建昌府城?”徐六帶兵還沒趕到新城縣,便接到了李彥直下一步的命令,感到很是驚訝。
“李總兵說張将軍已經擊敗了建昌府的叛軍,已經帶人去攻打建昌府去了,李總兵命你帶人去支援張将軍。”傳令兵道。
“張煌言這狗日的!”徐六忍不住破口大罵。奶奶的,你打下縣城擊敗叛軍也就罷了,還要去攻打府城,幹脆你一個人去打南昌算了!卻要老子帶兵跑來跑去,給你打下手!
“軍令傳到,卑職回去了。”傳令兵沖着徐六抱拳,撥轉馬頭徑自離去。
“走,去建昌府!”徐六臉色變幻一會兒,沉聲命道。
“将軍,咱們沒必要趕得那麽急,先讓張将軍打一打就是。”有手下察言觀色,笑嘻嘻的對徐六道。
“說的什麽屁話!”徐六瞪着眼破口罵道。煩張煌言歸煩張煌言,但總不能看着其孤軍奮戰,畢竟張煌言手下就一百人。以一百人去打府城,實在是太過狂妄,若是遭到叛軍反擊的話,很可能會全軍覆沒。
“草!等見到了張煌言,老子非狠狠揍他一頓不可!”徐六往地上狠狠的呸了一口,怒聲罵道。
......
此時,張煌言已經帶領大軍到了建昌府城之外。
新城縣距離建昌府也就六十裏,大軍隻需要一日多的時間便能到達。
說是大軍,總人數也就三千多人,其中真正的嫡系手下就一百禁衛士兵,剩下的不是佃戶青壯,就是剛剛改編的俘虜。
不過這些俘虜經過洗腦之後,一個個的還算老實,就是不知道打起仗來,他們還會不會聽話。
按照正常思維,以這樣的兵力來攻打建昌府城簡直是瘋了。
雖然建昌府的軍隊大部分都在新城縣城外被擊潰,但在建昌府還留有千餘兵力,再加上府城内的官府差役,兵力不比張煌言少多少。而且堂堂府城,城牆高大堅固,城外還有護城河,要比新城縣難打百倍。
别的不說,光是突破護城河,沒有一定的兵力和時間,都不可能。
更不用說,府城内足有近十萬人口,若是叛軍官府緊急動員,征召一兩萬青壯參與守城毫無問題。以張煌言手中這點兵力,别說打下府城,便是想突破護城河摸到城牆都非常困難。
這也難怪李彥直徐六等人都說張煌言瘋了,正常人确實都會如此去想。
但是他們不知道的是,張煌言之所以決定攻打建昌府,也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通過新城縣城外一戰,張煌言認識到了建昌府叛軍的實力,與其說是一支軍隊,不如說是一群烏合之衆。建昌府守軍的戰鬥力,連進攻南京的那些叛軍都不如。估計是當初袁崇煥抽調了江西所有精銳軍隊,隻留下一些戰鬥力極差的軍隊守衛各地。
既然連五千叛軍主力張煌言都擊敗了,又如何會怕建昌府剩下的軍隊?頂多打不下府城罷了,但也絕不會兵敗。
若是城内的叛軍敢主動出擊,倒是正和張煌言心意,可以野戰徹底擊潰對方,趁機拿下城池。而若是叛軍連出城都不敢的話,又有什麽可以害怕的?
率軍到達建昌府城外以後,張煌言下令距離城池五裏紮營。、
按道理說,攻城之時,紮營至少要距離城池十多裏二十裏,這樣既方便調動軍隊攻城,又能有效防止對方出城襲擊,很少有距離城池這麽近紮營的。而張煌言之所以下令這麽近紮營,就是希望城内的叛軍會趁着大軍紮營之際出城進攻。這樣才有機會野戰擊潰對方。
俘虜和青壯們負責紮營,張煌言帶着八十禁衛軍士兵在一旁警戒,然而直到營盤紮好,建昌府都沒有一點動靜,并沒有軍隊出城來攻,這讓張煌言很是失望。
既然叛軍不肯出城,那隻有主動進攻了。但是憑借手中這點兵力,強攻的話根本不可能。
不過張煌言卻是有辦法的。他命令從俘虜中選出十幾個嗓門大的,再讓人拿着叛軍主将牛永貴的首級,來到城外喊話。
長長的竹竿挑着牛永貴的人頭,看的城牆上叛軍守軍駭人變色。
“那是牛将軍?”
“是的,正是牛将軍的首級。”
先前的時候,有少數潰兵成功逃回府城,帶回了兵敗的消息,使得府城内人心惶惶。建昌知府下令封閉城門,征召青壯衙役守城。然而數千大軍都敗了,就憑剩下的這不到千餘軍隊,再加上征調的這些青壯便能守住城嗎?大部分守軍都沒有信心。
因爲直到現在,建昌城中的人都不清楚來攻的禁衛軍真正的實力。并不知道城外軍隊中隻有一百禁衛軍,剩下的都是烏合之衆。畢竟在他們看來,對方能擊敗己方五千大軍,實力定然不凡。城中就這點兵力,遠遠無法和對方相比。現在對方兵臨城下,又親眼看到牛永貴的首級,城上這些守軍軍心如何不動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