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謹打拳的速度并不快,甚至可以說是很慢,落腳走轉,如同趟泥而行,小心翼翼,五指岔開成掌,筋膜拉開,緩緩的退,推,擠,按,揉。
整個身體都是一種似緊非緊,似松非松的狀态,這一松一緊之間,葉謹便感覺身上的每一寸肌肉和筋膜都在被抻拉又縮回。
單換掌,雙換掌,轉身掌……等八個拳架一一走了一遍,葉謹感覺傷損的骨骼上傳來陣陣刺痛感便停了下來。
雖然傷勢好了七八成,但還沒有痊愈,行拳還是有些勉強了。
站定之後,葉謹便雙手虛按,長大嘴巴,生吞了口氣,含在嘴裏,使其緩緩沿着脊骨下沉,須臾之後,小腹漸漸鼓脹,繼而傳來微微的震動。
“咕咕咕……”
随着震動,細微的咕噜聲傳了出來,就像是拉肚子時,肚子有一股氣在竄動。
片刻之後,葉謹雙手提起過眉,緩緩下按,嘴唇微張。
“呼……”
葉謹緩緩的睜開眼睛。
一個禮拜的練習,葉謹已經漸漸的把握住了釣蟾功的一些竅門。
雖然領悟的不算高深,但是效果卻很明顯,幾日裏葉謹胃口大開,便溺通暢,似是濁氣被排出,雙眼清明,頭腦也照以前清醒了過不少。
筋骨好練,髒髓最難。
尋常人走走跑跑也是鍛煉筋骨,但是髒腑和骨髓卻是藏在身體之内,想要鍛煉那是難如登天,隻能用藥物滋養。
内家拳之所以叫内家拳,便是能達到鍛煉内髒骨髓的效果,從根本上改變人的内在構造,所以練習内家拳的人往往都比一般人長壽。
如果常人的根骨體魄是1,外家拳是在這個1 的基礎上,加2,加3,那麽内家拳便是從本質上改變的這個1,讓1變成2,變成3。
簡而言之,外家拳是平地蓋樓,内家拳是先打好地基再蓋樓。
“小佛紙,你這念的是什麽圓?”
葉謹轉頭便看到了一個推着助行器的老人,約莫六十來歲,幹瘦幹瘦的,嘴有點歪,身子是斜在左邊的靠左腳撐地,右腳墊着腳尖,身後跟着一個慈眉善目的老太太,
老人說話有點含糊,葉謹聽的還挺費勁,不過好在字兒不多,能聽懂。
意思應該問他練的什麽拳。
葉謹心裏微微一喜,臉上卻是不懂色道:“國術。”
老人愣了一下,似乎沒聽過“國術”這個詞兒,尋思可能是武術的時髦叫法。
老人也沒糾結這些,而是繼續道:“小佛紙,你的圓念的不太迎啊。”
葉謹:???
哦……拳練的不太行。
葉謹琢磨過味,有些訝然的看着老人:“大爺您懂拳?”
老頭這麽說話這倒是讓葉謹有些驚疑不定了,心說不會這麽巧吧,蒙頭撞都能碰到懂行的人。
“他懂個六,小夥子,你别往心裏去,這糟老頭子前一段時間腦溢血了,一個月沒說出來話,憋得慌,現在逢人就愛念叨兩句,打擾你了,不好意思啊……趕緊走,哪兒都有你!”
老太太替老頭給葉謹道了個歉,然後想扯着老頭走。
老頭一聽就不樂意了,瞪着眼睛,歪着嘴,一個勁的甩手:“侬這老太婆,殺開……我削娘句腫麽了……”
腦溢血的人,腦子都會受到一些影響,脾氣都急,易怒,老頭聊天被制止,直接就炸了。
葉謹有點哭笑不得,看老頭都要氣抽過去了,連忙勸道:“沒事兒,沒事兒的,大爺愛說就說,别給老爺子急壞了……大爺,您說我這拳不行,是哪兒不行啊。”
老太太歉意的看着主動和老頭搭話的葉謹,無奈道:“這老倔頭,小夥子對不住啊……”
老頭把老太太的手甩開,看葉謹的眼神帶上了一絲……喜歡。
這年輕人,識相。
“he~~~tui!”
老頭呼噜呼噜咳了口痰,老太太拿着礦泉水瓶給接住。
然後老人就望着葉謹,扯了扯嘴角道:“我孫女……也會……武術,寨秦江武校,念起來fufu帶風……可俊了,你這拳……念的……跟驢拉磨似的。”
葉謹費老大勁才聽懂老頭說的是啥,才算明白,不是老頭懂拳,而是孫女在秦江武校上學,估計是給老頭表演過。
葉謹搖搖頭解釋道:“您孫女那個應該是演法,我這個是練法,不是爲了好看,是爲了長力氣的,不一樣。”
看着老頭茫然的眼神,葉謹解釋道:“國術核心的就是練法和打法,練法增長力氣,打法殺人敗敵,演法則是給外行人看的,以前落魄的武人爲了糊口,沒有辦法,隻能跑江湖賣藝,演法就是這麽來的,現在的武校學的都是演法,不能養身,不能打人,不是真功夫。”
老頭這才算是聽明白了,臉上帶着怒色。
在老頭的理解裏,合着我孫女練的都是跑江湖賣藝的玩意兒!
“胡說八道……”
老頭一氣,說話倒是清楚了不少。
葉謹心裏一樂,上鈎了。
……
另一邊病房裏已經炸鍋了。
褚大夫臉色難看,訓斥着負責看管病房的小護士。
“到底是怎麽回事,好端端的人怎麽就能不見了?”
小護士低着頭也是一肚子委屈:“我……我早上來給那個病人量體溫,結果就看到……看到……”
褚大夫漲着起:“看到啥了!”
小護士心一橫,咬牙道:“我看到那個男病人和那個男陪護要……要親嘴,然後我被吓了一跳,把托盤摔了,我尋思撞見這個場面,人家得尴尬,我就把眼睛閉上了,結果眼睛一睜開,人就不見了……我也不知道那個病人傷的那麽重,怎麽能走的那麽快……”
小護士特意把“男病人”和“男陪護”咬的特别重。
周圍的大夫和護士一聽都做出一副驚異又八卦的表情。
褚大夫也是被驚了一下,不過很快就反應過來,皺眉道:“算了,算了,趕緊找人,别再出什麽事兒了……”
“呦,這麽多人站在門口都幹嘛呢……”
就在這個時候,王文定已經按照葉謹的指示回到了病房。
小護士眼睛一瞪,指着王文定:“褚大夫就是他……他就是那個男陪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