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聽着,秦淑珍居然默默流淚了。
她和沈建華兩地分居,聚少離多心裏何嘗不苦?
“你英雄好漢,需要抱負!可你欠我幸福,拿什麽來彌補?”
這歌詞直擊内心。
男人啊!放不下。女人啊!唯有牽挂。一個三年,再一個三年,我們都快老了……
淚流滿面的沈曉蓉握住了媽媽的手,她離家足五年,當然能夠體會思念親人的苦。
事業、親情,孰輕孰重誰能說得清?
黃瀚他怎就能毫不猶豫說出:父母在不遠遊呢?
我爲什麽要舍下父母、親人遠去大洋彼岸?
會不會得到的遠比失去的多?
陸瑤空靈的歌聲還在傾訴凄美的愛情故事:
“烽火不歸路,一個輸,一個苦。甯願你恨得糊塗,中了愛的迷毒。一念滿足,一念殘酷……”
這裏黃瀚作了修改,因爲歌曲總要有出處,“胡漢不歸路”沒法子自圓其說。
黃瀚給這首歌編了故事,主人翁是一位告别戀人投筆從戎參加抗日隊伍的悲劇英雄。
他在打鬼子的戰場上九死一生屢戰屢敗屢敗屢戰,堅決不當漢奸。
所在的部隊從大上海就開始打敗仗,一敗再敗一直敗退到了雲南,依舊不屈不撓。
好不容易耗得小鬼子投了降,然還有更大的敗仗等着打,接下來又是步步敗退,從東北一直敗退到了福建。
他的戀人苦苦等待年複一年,一直等到一把青絲化成雪……
曲罷!沒有掌聲,滿座皆是啜泣聲,杜佳早就淚流成河了。
那是她被帶入了,因爲她的爺爺就曾經是投筆從戎的熱血青壯年之一。
她的奶奶沒等到爺爺歸來就撒手人寰,臨終前連續三天三夜都在念叨爺爺的名字……
沈建華被觸動了心底裏柔弱的部分,因爲他看到了聽歌的妻子在默默流淚。
他的腦海裏浮現出大學時光,那時的妻子品學兼優豔壓群芳,是當之無愧的系花,仰慕者無數……
近三十年,彈指一揮間,曾經發誓不離不棄相守一輩子的戀人卻不得不兩地分居,心裏的苦向誰說?
沈建華來到妻子身邊,輕聲細語,道:“淑珍,對不起。”
秦淑珍抹了抹臉上的淚,道:“幹嘛呀!我喜歡你英雄好漢,我希望我的男人頂天立地!”
“可我欠你幸福!”
“你仕途風順,曉峰、曉蓉有出息就是我最大的幸福!”
沈建華雙手緊握妻子的手:“我,我……”一時間無語凝噎。
歌太好了,太多老師和家長被觸動了心弦,乃至于陸瑤歌罷沒有掌聲,絕大多數依舊在回味。
不知怎的,陸瑤這個黃瀚學習小組裏最不讨喜的,邱老師偏偏最喜歡。
别人都是想方設法得到邱老師的指點,邱老師卻是願意叫來老是躲着她的陸瑤開小竈。
有可能邱老師認爲陸瑤無欲無求、沒有功利心的性格對脾氣。
陸瑤演唱得十分投入,唱完居然一時間回不過神,邱老師走上前拉起她的手,道:
“你做到了感情跟歌曲的融合,唱出了真感情,太動聽了,我爲你驕傲!”
黃瀚一直在看、在聽,他心裏五味雜陳,愣在了當場。
因爲他看到了陸瑤的改變,驚愕陸瑤居然潛力如此巨大。
見到邱老師去跟陸瑤說話後,黃瀚這才甩甩頭不再胡思亂想。
他一邊拍手一邊走上前,由衷道:“陸瑤,你唱得太棒了,無人能及!”
“啪啪啪……”掌聲瞬間爆發,有一大半觀衆喊道:“太好聽了,我們還要再聽一遍……”
陸瑤禮貌的對着台下笑了笑,道:“我剛才醞釀了許久,唱得太投入,沒法再來一遍。”
黃瀚道:“今天的排練接近尾聲了,剛才的兩首歌太傷感,接下來我們排練迪斯科舞曲聯唱,大家笑起來、跳起來吧!”
“沒有七彩的燈,沒有醉人的酒……”
排練在這歡快的歌聲中結束了。
十點多鍾,和同學、老師們聊了一會兒的黃瀚和沈曉蓉來到賓館花園裏。
張春梅、蕭薔、王慧玲等等此時都回家了,杜佳沒回去,也沒住賓館,她和黃馨擠一擠。
七月中旬的夏夜月明風靜,還有陣陣荷香沁人心脾,覺得心曠神怡的黃瀚道:
“十分明月照人圓,心裏真舒坦!”
“舒坦什麽呀!後天依舊月圓,而人在何處?”
“那時再對月傷懷,長籲短歎,十分好月,不照人圓呗!”
“咯咯……,你最能逗悶子!”
“我是樂天派,不喜歡無病呻吟,愁眉苦臉過一天,歡天喜地也是一天,有什麽大不了?幹嘛不開開心心過好自己的日子?”
“有道理!我也得放開這紛紛擾擾争取過得自由自在!”
“你做得到的!”
“唉!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呀!有些事情應該是不思量自難忘!”
“我理解,人是感情動物,成天樂呵呵的唯有傻子。”
“是啊!人有時候傻一點蠻好的,知足常樂。”
“呦!這感悟都有了點曾經滄海的味道了,你這麽灑脫,不應該呀!”
“你離開父母、離開朋友、離開家久了,就沒法灑脫了。”
“所以我哪兒也不去,就在江浙滬待着。”
“唉!或許你的選擇最正确。對了,你應該看到新聞了,伊朗真有一架民航飛機被導彈打下來了,死了接近三百人呢!”
“當今世界不太平,你盡可能少飛!”黃瀚勸道。
“我不怕,我隻是奇怪,你爲什麽在前年就說過導彈打民航客機?”
“我那是瞎掰,沒想到會一語成谶。你老是飛來飛去,我心裏真不踏實。”
“唉!我沒法不飛呀!美國跟中國隔着太平洋呢!”
“你爸爸媽媽肯定擔心死了。”
“是啊!他倆看到飛機被擊落的新聞後都給我打電話,也讓我盡可能少飛。可是他們又特别希望我今年回家看看,糾結呀!”
“反正減少飛行的次數是對的。”
“我們不聊這個了,沒勁,聊聊你爲什麽這麽不看好中國隊在漢城奧運會的表現呗?”
“南朝鮮人狹隘,在漢城舉辦奧運會時肯定會玩窩裏橫,玩暗箱操作,在比賽器材上玩貓膩增加他國選手失誤率都有可能。”
“不至于吧?有奧委會呢!”
“奧委會的官員也是人,隻要是人都會有弱點,都有可能被腐蝕。我們國家在國際上被不公平對待的事兒還少嗎?”
“确實不少!”
“公平是建立在力量對等的基礎上,唯有國家富強才能夠獲得真正的公平。”
“你說的很對,我這些年在美國更加能夠體會到屈辱。”
“産業報國很重要,可是沒有錢哪兒來産業?所以我們要竭盡所能賺錢,賺美國、日本的錢再好不過!”
“我知道,老牌資本主義國家黑着呢,用不着跟他們講仁義道德,賺錢各憑本事。”
“我們三個人的事兒你爸爸媽媽知道多少啊?”
“我媽媽知道一部分,我們都說好了瞞着爸爸,免得讓他有心理負擔。”
“這樣最好,你爸爸有能力有魄力又有亮眼的政績,以後肯定位高權重。”
“即便我爸爸位高權重,我也不會讓他爲我們的事兒放棄原則!”
“你誤會了,我希望你爸爸仕途風順的目的不是妄圖他幫我們以權謀私。”
“這我就放心了!你既然沒有利用我爸爸權力的想法,幹嘛還關心他能不能被提拔?”
“我們以後的産業将要越來越大你認可嗎?”
“當然認可,我和小姨都留心先進設備,發現國内實用且價錢合适的都想買下運回國内辦合資企業。”
“我們做大了,就有可能被别有用心的勢力盯上,我們不玩官商勾結,但是要防止被玩官商勾結的敗類玩兒了!”
“有道理!如果我爸爸位高權重,我們被欺負了立刻舉報,讓我爸爸利用關系把敢伸黑手的繩之以法!”
“對!這就跟我們國家不使用核武器,但是必須擁有核武器是一個道理!”
“喂!你這個比喻不恰當啊!我爸爸難道是顆原子彈?”
“哈哈……,有了他,就相當于是我們擁有了核威懾!”
“其實用不着我爸爸威懾誰,我外公、我爺爺、我大舅、二舅哪裏可能讓我和小姨被誰欺負了?”
“還是你這個官三代安全感足!”
“什麽官三代呀?難聽死了。我從來沒有使用這種關系走後門。。”
“不見得!我能肯定你曾經用過。”
“我沒有!”
“你有過!”
“真的沒有,你舉例說明呗!”
“還記得我家第一次買奶粉嗎?如果沒有你的幫忙,我哪裏去找計劃批條?”
“呀!你還記得?你沒良心啊,那時我是因爲你瞧上去太瘦小了,才讓我媽媽給商業局打了電話。”
“唉!當然記得,那時候的事兒我一輩子都忘不了。
那時我們國家多糟,連奶粉都買不着,絕大多數商品都得計劃票。”
“是啊!那應該是八一年,我爸爸就是在這一年發動三水縣全面改革開放。”
“這才過去了七年而已,你看看現在的三水市發展得多好,你應該相信我們國家再發展三十年,肯定能超英趕日、德,跟美國扳腕子。”
“僅僅看三水縣倒是大有希望,隻不過還有太多如秦招娣老家那樣的地方呢!”
“沿海城市的開放會迎來大發展必然能夠帶動内地落後地區,接下來幾年,秦招娣老家的年輕人最起碼有一半會離開家鄉去沿海城市做農民工。”
“那麽多人呢!沿海城市吃得下?”
“我們三水市的本地勞動力已經開始短缺了,今年最起碼有一萬來自皖省的農民工。明年估摸着需要至少三萬。”
“我明白了,這些其實我都學過,這就是工業化、城市化初期的必走之路。”
“我們中國人聰明、勤勞,爲了過上好日子,将要有上億青壯年離鄉背井讨生活,他們的付出會創造中國崛起的神話!”
“我親眼看到了三水市的發展,相信你描繪的未來。”
“我們共同努力,争取讓三水市甚至于江浙滬的未來更加美好。”
“嗯!我喜歡你有雄心壯志!說實話,跟你說話總是能夠提氣。”
倆人在枝繁葉茂的花園裏繞着假山、人工湖走着聊着,走了一圈又一圈,聊國際形勢、聊人生、聊奧運,總有聊不盡的話題……
知道沈建華來了三水市,明天恰好是星期天。
已經有十幾個曾經跟沈建華同事後來升遷調任外地的幹部跟市裏聯系了。
他們明天都要來三水市跟沈建華見面,其中包括姜曉娟。
黃瀚在排練結束時建議秦昆侖、宋解放明天下午組織一個茶話會形式的聯誼舞會,地點安排在實驗中學新禮堂。
十幾個三水市的老領導故地重遊,不好好接待太失禮,但是大吃大喝有損形象。
黃瀚提議吃簡餐,以茶話會、舞會的形式搞接待新穎不俗,簡直是一拍即合。
這事兒用不着黃瀚親自辦,他隻需要動動嘴,許慕光負責布置會場。
許慕光分管宣傳、文教,可以調用市廣播電視台的專業隊伍來調試音響,可以調用放暑假的老師們來幫忙。
場地大,又是茶話會模式,不會被批評鋪張浪費,幹脆多請一些對三水市有貢獻的企業領導來參加。
計劃擺開三十張大圓桌,一桌坐十二個人,可以請三百六十個客人,參與接待的自己人加上工作人員,總數五百左右。
自己人用不着客氣,有把椅子坐就可以了。
用不着擔心天氣太熱,大禮堂裏裝了八台“全力”牌大功率櫃機。
空調此時還算得上是奢侈品,實驗中學不可能有購買空調的預算。
這些空調的主人是“全力企業”,這八台空調是以請實驗中學的老師、領導試用檢驗質量、提意見的名義裝上的。
秦昆侖當然要跟沈建華彙報情況。
得知不少三水市出去的同事趁着星期天趕來和自己見面,沈建華蠻高興。
又得知是黃瀚出主意,以舞會、茶話會、簡餐的模式搞接待,順便邀請三水市大企業的領導、合資企業的外商一起歡聚,更加高興。
他愛惜羽毛,注意形象,如果三水市擺開高檔宴席,即便他很想見見曾經的老同事、老部下也肯定會拒絕參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