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上旬，液壓元件廠傳達室收到了湖北武漢《今古傳奇》編輯部寄來的挂号信。
傳達室的看門人老邱簽字蓋章拿到信後看了看覺得奇怪，喊住了已經被提拔爲辦公室副主任的周小燕。
“周主任，你看看這封挂号信是不是寄錯地方了？”
周小燕接過上面有紅印章的牛皮紙信封看了看，道：
“是黃廠長的信，地址沒錯啊！《今古傳奇》？哦！說不定是黃廠長訂了這本雜志。奇怪，定雜志怎麽還要編輯回信呢？”
老邱道：“我就是看着覺得奇怪，十幾年了，從來沒見過哪家編輯部給我們廠寫信啊！”
“我也瞧不明白！”
“那就麻煩你把這封信帶去交給黃廠長吧！”
“行啊！”
周小燕來到液壓元件廠辦公區的那片平房，這裏隻有五間帶走廊的屋子，坐北朝南。
每間大概二十五個平方米左右，一間是财務科，兩間打通的是接待室也是會議室，裏面有一張那種可以放下來當床的三人沙發。
一間留給周小燕、王向春、唐建設幾個辦公，剩下的就是廠長室了。
廠長室裏面對面放了兩張大号的辦公桌，桌子中間是一部撥号的脈沖電話，由于還放了兩張木頭長椅、一對單人沙發和幾個老掉牙的文件櫃顯得十分擁擠。
周小燕敲了敲廠長室開着的門，道：“黃廠長！您是不是訂了《今古傳奇》呀！人家編輯部回信了。”
“《今古傳奇》回信了？”這一刻黃道舟不由得緊張起來，呼吸聲粗重許多。
寫長篇小說發表距離尋常人真的太遙遠，黃道舟這段時間一直充滿期待，謎底即将揭曉的前一刻，他居然有些失态。
“咦！黃廠長您怎麽了？是不是不舒服啊？”
周小燕覺察到了黃道舟神色不對，關心道。
“我沒事，我沒事！”
接過信的黃道舟調整呼吸小心翼翼拿起剪刀剪開信封，默默閱讀，很快臉上就綻開了笑容。
最後，黃道舟居然忍不住“哈哈哈……”笑出了聲。
“什麽事呀？這麽高興。”
“喜事，我家黃瀚……哦，沒什麽，就是我，唉！還真不好說，你自己看吧。”
黃道舟畢竟是個實在人，實在不好意思說出自己寫了一部小說即将被這一期《今古傳奇》連載，人家把稿費彙來了。
“哎呀媽呀！”已經一目十行把回信的内容看了個大概的周小燕一聲驚呼。
“黃廠長，您太了不起了。”激動不已的周小燕一溜煙跑去了财務科然後又去了車間。
僅僅過了半個小時而已，整個液壓元件廠都知道黃廠長不僅僅是個搞活經濟的能人，還是個才高八鬥的作家。
安排在液壓元件廠保管室學徒的青工丁俊問來拿材料庫存表的周小燕道：
“周主任，我聽說黃廠長有一部長篇小說要在《今古傳奇》連載，人家編輯部已經把扣除稅款的稿費彙來了？”
“嗯啊！我看過那封信，也瞧見了彙款單，一共一千三百多塊錢？”
丁俊咽下了一大口口水，驚呼道：“不得命，稿費那麽值錢啊！”
“人家編輯的來信說了，因爲書稿精彩，《今古傳奇》編輯部主動給上浮了稿費，按照一千字十二塊錢計算的。”
“這錢能夠買一台十四寸的彩電呢！真能把人羨慕死！唉！要是我也能寫小說就好了！”
“呵呵！你是高中畢業，可以試試看！說不定你也能寫出一台彩電。”
“我哪裏是那塊料！”
嘴上雖然這麽說，但是丁俊心裏還就真的起了寫小說的念頭。
在一旁聽着的黃道乾懵圈兒了，一出又一出，這老三怎麽了？神仙附體了？寫小說發表這種高端得無法想象的事兒都幹成了？
他能寫我爲什麽不能？這一刻黃道乾開始胡想連篇。
一車間副主任黃憲誠也傻掉了，他被二十幾個同事圍在中間七嘴八舌提問。
一個年輕的徒工道：“《今古傳奇》我家有一本，上面連載的小說好看着呢，隻是沒想到我們的黃廠長就是作家。
他是什麽時候開始寫作的呀？以前有發表的作品嗎？”
“黃主任，你知道我們黃廠長的書寫了什麽故事啊？是不是打鬼子的？”
“會不會是抓特務的書？”
一個青工感歎道：“黃廠長太厲害了，動動筆杆子，能抵我們兩三年的工資！”
“不對呀！我記得你上個月拿了五十多，這個月還應該更多，三年的工資加起來恐怕得有兩千多塊吧？”
“我們是有得做才有獎金拿，不穩得很，誰能夠保證三年都能有現在這麽好？”
“也是，也是！”
一個頭發花白的返聘老師傅一臉羨慕道：“服了，服了，我徹底服了，拿人家黃廠長比，我這把歲數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一個新徒工道：“我準備等黃廠長來車間的時侯，請他在我的筆記本上簽個名！”
另外一個道：“我才不呢，我準備買下一期的《今古傳奇》，請黃廠長在書上簽名，我以後就能拿着這本書跟同學們顯擺了。”
“對啊！我也要買一本。哈哈！書上有作家的親筆簽名，以前想都不敢想啊！”
“《今古傳奇》多長時間發一期呀？賣多少錢一本？”
“具體多長時間發一期說不準，大概是兩塊多錢吧！也不知道有沒有漲價。”
不能怪青工們不是很清楚，因爲剛剛創刊不足一年的《今古傳奇》沒有固定發行時間，應該是随行就市。
發行多少？什麽時間發？有一定的靈活度。後來才改爲雙月刊、月刊、半月刊。
“我下班去郵局看看。”
“小王，你回家都走東大街對不對？”
“嗯啊！”
“你記住了帶錢，如果看到刊登黃廠長小說的這一期《今古傳奇》到貨了，幫我買一本。”
“也幫我買一本。”
“我也要！”
“沒問題，我上班、下班都順便去看看，保證郵局一到貨就買。”
那個老師傅笑道：“好了，好了，别聊了，你們不想掙獎金了？都散了，各忙各的去。小王，記着也幫我帶一本。”
“顧師傅，你不是說過你識不了幾個字嗎？”
“呵呵！我這輩子從來沒有買過書，也沒有看過小說，這回開開洋葷，買一本回家一邊查字典一邊看。”
“呦嗬，顧師傅，你真敢想啊！一本《今古傳奇》恐怕有二三十萬字，你這樣看，恐怕要看大半年。”
“看得越久越劃算，兩塊多錢，能買三斤豬肉呢！想想都肉疼。”
“啊？哈哈哈……”一群青工笑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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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