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了幾分鍾,急性子的黃道舟主動問道:“秦局長,您今天特意來我們廠,一定有什麽指示吧?”
秦局長擺擺手,道:“談不上指示,是特意跑來請你幫忙呢!”
黃道舟裝出大驚小怪的神情,半開玩笑道:“哎呦喂!我的局長大人,您這麽說,豈不是折煞小人,有什麽任務您盡管下達,我保證完成。”
“好!好!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秦局長說着看了看一旁伺候着的王向春。
王向春機靈着呢,立刻意識到領導要商量事情,馬上借口打開水,拿起一隻開水瓶離開了廠長室。
見王向春出去了關上門,秦局長“唉!”一聲長歎,道:“我都有些不好意思開口,今天是來走後門呢!”
黃道舟趕緊道:“别呀!我這裏不管什麽門,都會爲您敞開!您盡管吩咐。”
“這真不是任務,真是私事,你能辦就辦,如果辦不成,我一點點意見都沒有。”
“哎呦喂!秦局長,我是個急脾氣,您倒是說呀!”
“是這樣的,我的一個老部下的二小退伍回來,聽說了你們廠紅火……”
“就是安排一個退伍兵,安排勞動局呂局長小舅子的未婚妻來我們廠上班?”
“爲難嗎?”
“您都開口了,哪有爲難的事?退伍兵用不着看,能夠在部隊裏幹三四年的小夥子肯定行。那個女青年得看看,如果是個不三不四的,就得掂量掂量。”
“對,你這話在理,有些待業青年跟小流氓似的,不能讓這種人帶壞了廠裏的風氣。
我現在就給呂局長打電話問清楚了那個女青年的情況,如果呂局長不能保證她的人品,我肯定一口回了。”
不一會兒,秦局長了解了情況,那個女青年叫馮小芳,媽媽是柴油機廠的會計。
她初中畢業後就一直在柴油機廠财務科打雜,跟着媽媽學會計,一個月拿二十五塊錢小零工工資,沒有其他待遇。
可是柴油機廠的招工指标更加緊,廠裏已經給了照顧,把她哥哥招工進廠了,再招她根本不可能。
呂局長的小舅子隻是柴油機廠的徒工,今年六月份才滿三年學徒期,追馮小芳追得辛苦。
如果沒本事幫人家找到好工作這事兒恐怕要黃了。
呂局長在電話裏拍胸脯保證馮小芳的人品,告訴秦局長人家是雙職工家庭,媽媽在柴油機廠财務科當會計,爸爸馮志剛在建材機械廠當基層幹部,都是本分人。
女孩子規規矩矩,蠻好的,如果是個不三不四的,他那個眼高于頂的老婆也不可能同意弟弟跟她談朋友,更加不可能張羅着幫她找工作。
黃道舟老于世故,他知道既然送人情幹脆送足,他準備抽調周小燕來廠長辦公室搞接待,以後可以考慮給個辦公室主任的職務。
财務科有了空缺反正要人補上,還不如送秦局長、呂局長一個大人情。
此時跟後世不同,會計的上崗證制度還要等幾年才能夠出台呢,不少年輕的會計也是從跟着老會計學徒開始。
黃道舟聽了秦局長的介紹後道:“那孩子一直在柴油機廠學會計對嗎?”
“嗯啊!”
“您再給呂局長去個電話問問,那孩子會計學得咋樣?能勝任出納員嗎?”
“哎呦喂!你這是給我長臉啊!好,我立刻打電話。”
秦局長撥通電話大聲問道:“呂局長,我想問問那個小馮學會計多長時間了,能不能幹好出納工作?”
“哎呦喂,秦局長,秦老哥,謝謝,太謝謝了!”
“先别急着謝呀!我還不知道那孩子行不行呢!”
“行!肯定行!你想啊!人家跟着媽媽學了兩三年,哪能連個出納都幹不了?”
“好吧!就這樣了,我是在液壓元件廠廠長室給你打的電話。”
“哦!你在液壓元件廠啊?黃道舟黃廠長在嗎?我想跟他說幾句話!”
秦局長指指話筒朝黃道舟擠擠眼,道:“老黃,人家找你接電話呢!”
黃道舟心領神會,知道這是秦局長給他拉關系,接過話筒,道:“呂局長,你好你好,我是黃道舟,謝謝你給我們廠分配了三十個好青年呀!”
“黃廠長,謝謝你,多話我不說,星期六晚上去你家聊。”
這話音一聽就明白,人家是準備上門送禮呢!黃道舟現在是有錢人,哪裏用得着貪污受賄?更加不稀罕人家送點煙酒。
他推辭道:“不用不用,幹脆中午去事竟成飯店聚一聚吧,我們秦局長也在。”
黃道舟根本不理會秦局長在擺手,直接約了中午的飯局。
八十年代包括九十年代初期,大部分的公款接待都安排在中午。
原因很簡單,單位之間走訪在上午,辦完正事吃完午飯休息休息就該下班了,這一天的日子好打發得很。
這時代的晚上到處黑咕隆咚的,領導喝得七葷八素跌陰溝裏誰負責?
後世的晚上燈火通明,夜生活豐富,葷的素的都有,所以才成爲了接待、宴請的主流時間。
對方聽到黃道舟的邀請,知道老朋友秦局長也參加立刻答應了。
如果是以前,以黃道舟的級别和相互之間的關系,要約勞動局一把手吃頓飯,可不是那麽容易的,人家呂局長吃香着呢!想請到他可得有些面子。
中午就三個人推杯換盞,秦局長拗不過黃道舟,隻得同意喝茅台,但是不肯多喝,提議一瓶酒三人平均分配,慢慢喝、慢慢品,别把好酒糟蹋了。
其實黃道舟最喜歡這個樣子喝酒,三個人邊喝邊聊感情升溫不少,黃道舟又多了個勞動局的朋友。
黃道舟在酒桌上提起了連襟陶元明,歎息孩子的小姨夫陶元明都是零零碎碎幹臨時工,如今四十出頭了還沒有醫保沒有退休統籌,老了怎麽辦?
呂局長問清楚了陶元明的情況後沒有多說什麽,三人繼續談天說地,黃道舟多聽少說,有了不少當官的感悟。
一個是物資局一把手、一個是勞動局扛把子,都是讓人眼熱的位置,他們坐穩位置的經驗之談靠讀書肯定學不到。
黃道舟雖然年紀比他倆都大,但是屬于初入官場太嫩了,不時站起身敬酒,口中道:“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秦局長快人快語,樂呵呵讓黃道舟多敬呂局長,道:“我的水平拿老呂差多了,人家那才是長袖善舞,今年的招工任務肯定遠超計劃,明年保不準就能升一級。”
這話說得呂大勇心花路放,以至于黃道舟又開了一瓶茅台再給他倒酒時,他都沒有阻擋。
一個縣的某某局其實都是科級單位,局長按理說是正科,但是存在級别高職位低的現象,如轉業幹部秦局長就擁有副處級。
縣裏的局長跟鎮長平級,再向上一步就應該是副縣長的職務,四十出頭的呂局長和年紀大幾歲的秦局長都是有希望的。
喝酒的人往往就是這樣,坐下來時都說少喝點,喝着喝着就控制不住了。
呂大勇半斤茅台下肚,話多了起來,開始講官場的那些彎彎繞,講他怎麽巧妙地在諸多職位比他高的領導之間周旋。
講不僅僅要把事兒辦了,工作任務完成了,還要盡可能讓領導無話可說,還得讓一手提拔、培養自己的領導覺得自己可靠、忠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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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