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昃笑道:“這世間之事,當真玄妙無比,如果當初沒有一個會釀酒的木匠,如果他不是‘錯’生了個女兒,如果不是他記性差,如果不是女兒新婚時沒有喝高,如果不是膽大到看到‘變質’的東西依然敢喝下去,那麽……世界上也不會有一種美酒叫做‘女兒紅’了……世間,往往因爲無數個偶然和巧合,才會變得如此的精彩美麗,不是嗎?”
就像……王昃在宴會上忍不住的講了那麽多的故事,偶然的讓小丫頭結識了他,并把這件事傳到姬老的口中,讓這位國家頂點的人物直接知道了王昃的存在。
也像……王昃所有曆經的事情,從身患絕症,到結識女神大人,在将世間所有千奇百怪神妙無比的事物都結合統一到一起,最終以一個幾年前才是平凡人的身份,創造出了一個世界。
也許王昃的‘使命’就是制造出小世界,就像那位木匠的使命也許不是制作家具,而是制造出這流傳千古的女兒紅。
但這一切畢竟是偶然。
巧合?使命?到底是什麽,又有誰能說的清?
姬老看着被倒入杯中的琥珀光,摸了摸下巴,贊許的點了點頭道:“不說味道如何,單是這賣相,也是我平生僅見,當真是好酒……就你這樣擁有這麽多世人難尋的東西,還向我要獎賞?我都想找你要!”
姬老還是惦記着王昃讨要好處的事情,撇着嘴将酒杯舉起,輕輕的抿了一口。
表面上一口酒喝的很平常,實際上卻是十分小心仔細的一口。
王昃的東西,在高層裏面是有口碑的,他很少拿出東西與人分享,但隻要一拿出來的,必然是精品中的神品,不但會給人一種享受,更是……能多活很多年。
這不是個比喻。
當初在宴會的時候,一口王昃的美酒,就讓姬老的陳年老兵好了大半,連主治醫師都稱爲神迹,一個一直不相信鬼神的老頭子,竟然勸姬老再去讨要一些。
可他能有這麽‘寬廣’的臉?
今天王昃主動拿出來,那就不同了。
姬老邊喝着,還一邊偷瞄那一整壇,顯然王昃今天想要把喝剩下的再收回去,就比較難了。
不過這口酒喝下去……别人是‘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他也是酒如愁腸,但卻化作了細密的汗水,從額頭湧出。
全身十萬毛孔,瞬間張開,可謂是無一處不舒坦,無一處不爽利。
尤其手上十指,還有整個小腿,更是有種‘無力感’,昏昏然麻酥酥,仿佛一股熱浪從心髒發出,然後沖向四肢百骸,遇到關節處,偶爾會有刺疼,然後‘轟’的一下沖過去,連帶着骨關節咔咔響動兩下。
平時已經有些‘偶爾感覺不到’的枝尖末節,在這一刻都變得清晰無比。
緊緊握了一下拳頭,姬老微微仰頭,痛快的哈出一口酒氣,胃裏先是一陣動蕩,然後一股極爲難聞的氣體就從嘴裏沖了出去,随後整個胃部都暖洋洋的,無比的通透。
姬老不知道爲什麽,腦袋裏突然冒出了‘洗精易髓’這個詞語。
微微放下酒杯,半響後咧嘴一笑,說道:“好酒,真的是好酒。”
王昃也是笑了笑,再給他倒上了一杯。
還好,這次不像上次的宴會,給姬老搞了一個‘每天限制’,弄得所有人都老大不爽。
姬老來者不拒,再次一口喝下,不過這回的感受明顯是比剛才要‘輕’了一些。
姬老摸了摸下巴,忍不住打趣道:“你這女兒紅,不會又是在哪個遺迹撿來的吧?”
王昃笑道:“姬老說笑了,其實上次那個美酒……也并未是我說的那般,試想誰會真的享用世間僅存之物呐?隻不過有一句話說得好,叫好物不可多得,多了,就習慣了,就難以回歸平淡,而這才是人生的主旋律。”
“嗯,這話說的很有道理,比如現在,怕是普通的酒……嘿嘿,是真的沒法入口了,你說信仰是一種精神鴉片,呵呵,你這美酒又何嘗不是呐?”
兩人又說笑了一會,姬老發現這雖然是酒,但對他來說,倒更像是可口的藥,不到一個小時的功夫,兩人竟然把半壇都喝了下去。
喝到最後,都變成了姬老給王昃倒酒,這倒不是因爲尊敬,而是姬老可以更容易控制‘量’,給王昃一次隻倒一點點,大部分都進了自己的杯子。
至于上官無極,這個時候卻是不能上桌的,在一旁吞了一個小時的口水,舌頭都要吞破皮了。
又進行了好久,救星才終于來了。
小丫頭拽着一個看起來有些腼腆的中年男子走了進來,後面跟着一個中年美婦。
到比那個男人顯得更爲落落大方。
姬老正笑着,看着眼前來人,突然冷下了臉,把酒杯往桌子上一砸,卻發現有幾滴酒水灑了出去,頗爲心疼。
那男子也拘謹的很,小心的走上前,低聲叫了句:“爸。”
姬老直接‘哼’了一聲,算作答應。
男子看着桌子上的飲食,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求助似的看向自己的寶貝女兒。
後者直接把他拉到座位上讓他坐下。
可男子的屁股剛沾上座位,姬老就冷道:“這也是你能坐的?”
帶着那種位高權重的威儀。
男子仿佛屁股被電到了,一下子站了起來,開始慌亂。
小丫頭狠狠的挖了姬老一眼,硬是把她父親按到了椅子上,又把她母親也拉過來坐下。
讓人奇怪的是,姬老對于自己的兒媳婦入座,仿佛并沒有什麽意義。
小丫頭的母親微微一笑,先是叫了句‘爸’,然後轉頭對王昃笑道:“您就是小昃先生吧?我家這個調皮的丫頭總是念叨你,如今一見,果然是一表人才啊。”
王昃大喜,趕忙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蛋,腆着臉笑道:“過獎了過獎了,其實……也沒有那麽帥了,呵呵,呵呵……”
女子止不住的腦袋上蹦出幾條黑線,貌似……自己隻說是‘一表人才’,當然人才是重點,可是沒有誇獎他的相貌啊……
趕忙笑了兩下,女子轉移話題道:“聽說,你擁有一個世間僅有一個的寶物,叫做田園号?呵呵,我丈夫對它很感興趣,甚至把相關報道的都剪輯下來,碟片和報紙夾都弄滿了好大一堆呐,呵呵。”
王昃‘哦’了一聲,看向那個腼腆的男子,笑道:“那田園号的紀念品你有嗎?”
男子眼睛立馬一亮,說道:“有,當然有!是從一個小女孩的手中買到的,真的可以飛起來,明明什麽動力都沒有,太神奇了!你能告訴它到底是怎麽做到的嗎?仿佛……仿佛地球的重力根本不存在一樣!而且我也試驗過,在那個小模型的下面,并沒有一個向下的沖擊的力道,也就是說它的飛行遠離,是遠超這個時代的科技的,是不是磁動力?”
說起這個,馬上就判若兩人,仿佛一個沉迷遊戲的小孩子。
而通過這點,王昃也明白了爲什麽姬老對這個自己的親兒子不太待見了,真的是……一點政治頭腦都沒有。
姬老再次重重哼了一聲,男子一愣,随即立馬再次回到了‘小雞’狀态。
當然,姬老也再次得到了小丫頭不滿的白眼。
顯然在這個姬老眼中‘不長進’的兒子,卻是一個很好的父親。
起碼在小丫頭考慮誰跟她一起上田園号的時候,小丫頭先提到了她的父親。
王昃笑了笑,将桌上的酒壇往姬老的身前一推,說道:“您在這好好喝着,我帶他們去參觀。”
說着就站起身,拉過雀躍的小丫頭的手,向外面走去。
那對夫婦也站起身,向姬老恭敬的躬身後,就跟上了。
直到走到門口,王昃突然站住腳步,扭過頭看向姬老,說道:“有一句話,我知道本不應該我來講,隻是……記得我剛剛痊愈的時候,回到家裏,我父親其實特别想讓我繼承他的事業,甚至把重要的店鋪直接塞給我,自己當甩手掌櫃的,表面上不管不顧,實際上背地裏的所有關系消息都是他在打通,但即便是這樣,對古玩事業權當好玩的我,也漸漸沒有了興趣,開始滿世界的跑,然而父親并未生氣……
上次回家的時候我就忍不住問了他,爲什麽面對不争氣的我,他還能那麽的寬容,父親在那時說的話,我想……我一輩子也不會忘記,如果将來我有了自己的孩子,我也要将這句話告訴他。
父親說,老一輩的奮鬥,并不是要給打造出一條堅固的道路,雖然這條路會很好走。他一生所做的,是要給我創造出一個世界,一個可以讓我随意走動,即便撞壁了也能找到回家的路的世界,而且,他希望我将來可以走出他所制造的這個世界的外面去,見一些更新奇的事物,然後開心的說給他聽。”
說完這些,王昃再次笑了笑,轉身而出。
等五個人全部離開之後,姬老才從發愣中恢複過來,給自己倒上一杯女兒紅,輕輕的喝了一口,卻發現酒水已經并不像之前那麽美味了。
微微苦笑一下,姬老歎了口氣,閉上了眼睛,細細回憶着自己兒子從小到大的點點滴滴。
……
小丫頭實在是……太有活力了。
那麽大的甲闆,就被她生生跑了一個遍,還非要做到戰鬥機駕駛艙裏面,左按右按,有一次還真的被她給發動了,吓得她父親趕忙把她給抱了下來。
而大多數的時間裏,她父親是查看這田園号的每一個角落,甚至有些小死角,都讓他用攝像機給錄了下來,怎麽都看不夠的樣子。
她母親,卻終于表現出‘一家人’的樣子,坐在船舷邊上,一遍又一遍的摩挲着田園号的木料,眼睛裏的光線越發的強烈。
好似……沒有人知道她另一隻手上藏着一把小刀,随時準備摳出幾塊木頭下來似得。
所以木老重點在防備她。
她是個木料愛好者,可以用癡狂來形容。
甲闆上玩夠了,小丫頭就要求到船艙裏去‘探險’。
這讓她的父親很尴尬,因爲他知道,田園号的船艙,還沒有任何外人進去過,顯然那裏是禁地。
有些尴尬的向王昃笑着,但眼神中還是難以抑制那種企盼。
王昃呵呵一笑,竟然破天荒的同意了。
其實…他之所以不讓人進船艙,是因爲…他自己也有很多地方沒去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