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災後必有大疫。
雖然現代社會各種東西都發達,但‘必’這個字誰也無能爲力。
尤其在現在災難如此之重的狀态下,王昃都不敢想象,再過一個月這個酷熱潮濕的‘封閉小島’會變成什麽樣子。
如果國家敢把艦隊派過來還好。
但遇到這種事情,指望國家不如求神拜佛。
很簡單的擔架,是那種軍用的可折疊的,躺在上面根本不可能感受到一丁點的舒适。
士兵從碎石中救出了七個人,其中三個是老人,有一對夫妻,還有兩個孩子。
其中孩子傷的最重,一條胳膊明顯是碎了,耷拉在那裏就像一根被吃光肉的火腿腸衣。
孩子臉紅紅的,腦袋不時來回晃動,緊鎖的眉頭,這些都證明他在發高燒。
軍醫給他打了腎上腺素,但仍然沒有醒過來,隻能挂起一個吊瓶,至于能不能脫離危險誰都不好說。
老人更是凄慘,臉上痛苦的笑着,呼吸卻是有一下沒一下,明顯進的氣沒有出的多。
軍醫看向趙大寶,很隐秘的搖了搖頭。
王昃走上前去,心中正在糾結,突然手被抓住,低頭一看正是那中年丈夫,眼裏含着淚水,沒有焦點的喊道:“救救我兒子,救救我兒子……”
他看不見了,心靈和肉體的雙重傷害,讓他失明了,僅僅把頭偏到王昃這邊,根本不知道他沒有穿白大褂。
王昃感覺自己的心突然被揪了一下。
他咬了咬牙,嘟囔道:“什麽時候老子變的這麽婆婆媽媽了,想要隐蔽,早幹什麽去了……”
王昃從懷裏掏出一把小刀,在食指上劃了一下,幾滴鮮血分别滴進了七名傷者的嘴裏。
過程中軍醫都‘毛’了,大聲喝止,甚至想動手。
大喊大叫着‘你要幹什麽?放開他們!’沒完沒了。
反倒是趙大寶讓士兵攔住了軍醫,靜靜的看着王昃完成一切。
當一滴鮮血流進最後一個人的嘴裏,王昃有些意外的看了趙大寶一眼,很滿意的點了點頭。
不過這次他真需要走了。
趙大寶死死盯着那幾名傷者,發現這才僅僅幾秒鍾的時間,那些痛苦的哀嚎聲竟然就消失了,甚至有幾個的眉頭已經化開,傳出酣睡的聲音。
一個閃身,趙大寶又擋住了王昃的去路。
王昃無語道:“你還要幹什麽?幫我也幫了,救我也救了,我現在必須馬上去找我的家人!”
趙大寶一句話沒說,噗通一下雙膝跪倒,王昃還沒來得及躲,他就砰砰砰三個頭磕在地上。
“先生奇人,還請幫助這些可憐的百姓,大災過後生靈塗炭,我不求能救出每一個人,我也沒有這個能力,但隻要能多救一個,我趙大寶就算累死也是心甘,還請先生幫我!”
王昃翻了翻白眼,暗道這貨評書肯定也沒少聽,這種江湖口吻的話也能說的出來。
不過這也能看出,趙大寶的家人在四九城中沒準地位不低啊,要不然怎麽可能輕信的王昃的手段,隻有那些最核心的人才知道方外人士的力量。
王昃半分鍾沒有說話,他在快速的思考。
趙大寶也沒有站起來,他在等待,他認爲隻要王昃沒有第一時間拒絕,這件事就有機會。
王昃歎了口氣,突然問道:“你們這次來了多少人?”
趙大寶趕忙道:“五千人,五千戰士日夜不休,已經奮戰兩天了,我們不是在跟天地鬥,而是在跟時間賽跑,我們等得起,可埋在石礫中的人等不起啊!”
四周士兵見自己的長官給一個少年跪地磕頭,都有些不可思議的感覺,但沒有人是傻子,也都發現了王昃的神奇,隻是這男人膝下有黃金,尤其現代社會這跪拜之禮用的更少。
有些年紀不大的戰士已經開始抹眼淚了。
也不知道心情是憋屈還是什麽。
王昃又問道:“你知道爲什麽你們這次來都帶着武器嗎?”
王昃第一眼看到這隊士兵,就總有種怪異的感覺,而他馬上發現這種感覺是他們身上攜帶的武器造成的。
他們是來救人的,犯得着帶沖鋒槍嗎?
是沖鋒槍,不是步槍,現代武器的概念中,沖鋒槍的作用其實隻有兩個,守衛或者殺平民。
隻因沖鋒槍的射程太近,即便是巷戰都沒人會用了,性能居中的步槍才是首選。
趙大寶對于這個問題也是一愣,支支吾吾的說不出個所以然。
王昃又問道:“那你知道在災難地區,你這樣唯一一隊士兵,最應該幹的事情是什麽嗎?”
趙大寶肯定道:“救人!”
王昃苦笑着搖了搖頭,說道:“你還真是一根筋,你們的工作是救人,但卻不是救這些半死不活的人,而是要去救那些幸存下來的人!”
趙大寶瞳孔一陣收縮,他大喊道:“我知道你說的是什麽意思,我也知道災後維持秩序比什麽都重要,尤其在中原,但……但我怎麽可能忍心看着那些傷者不救?我是人!”
王昃突然冷聲道:“你是人,但别忘了,你首先是一名軍人!救人的最佳時間是四十八小時,現在已經過了,你即便不吃不喝不睡,依靠你們現在的裝備你們能救出幾個人?
而在拿着大錘砸石頭的時候,不知道有多少無辜的平民被那些瘋狂的人群奪去了自己好不容易留下的一切!
你長大你的耳朵,你能不能聽到婦女的哀号聲,小兒的哭喊聲,老人的罵天聲?
你帶來的是槍,不是救援直升飛機!
作爲軍人,遇到這種千年不遇的大災難,首先要把你們的善心扔掉,隻留下殺心。
隻有殺掉那些瘋狂的人,把秩序建立起來,你才算是救了最多的人!”
趙大寶身體使勁抖了抖。
他這時想起來了,怪不得登上運輸機的時候,他要多帶點救援設備,卻被上官勒令必須帶上充足的武器。
是啊,如果一個城市停了七天的電,‘打砸搶’就能毀掉一個城市。
隻要沒有了‘秩序’的存在,人性最醜陋的一面就會爆發出來。
趙大寶痛苦的說道:“我都知道,我都明白,可是……可是……”
王昃大喝道:“你必須做到,要是做不到就自己吞槍子死了算了,别留下來讓人看着生氣!”
他看着全身顫抖的趙大寶,歎了口氣道:“我的親人僥幸逃過了這次劫難,她們是一群女人。可我怕啊,我怕她們沒有被天災帶走,反而被自己往日的同胞推向絕路,前者我無怨無悔,如果後者發生了,我都有殺光所有人的心!
聖人雲,引人向善其實比救人一命還要重要,怎麽引導?還不是要靠你手中的槍?
好了,你去做你早該做的事吧,如果不走,我不介意做出一些可怕的事。
這些受難者你也不用擔心,我會想想辦法的。”
一聽說王昃‘想辦法’,趙大寶眼睛一亮,趕忙站起身,上前一把抓住王昃的手臂,卻又覺得不妥,退後一步又要跪下。
王昃皺着眉頭道:“淡定,淡定!好歹也是個軍官,這樣毛毛躁躁的能成什麽事?怪不得把你派到這裏來,還不給你什麽安排,一定是看着你家裏勢力大,讓你們背黑鍋的!”
趙大寶不以爲然,傻笑一陣,站起身直接去指揮他那些手下了。
目标就是市中心。
王昃搖了搖頭,苦笑道:“倒也不是傻子,知道去守着銀行,不過……又是一場腥風血雨啊。”
他可不會爲那些地痞流氓或者被利益沖昏了頭腦的傻瓜有多少同情,如果有必要,他都不介意去殺幾個。
其實在潛移默化間,他的心态早已不是那個小屁孩了,被人叫‘先生’叫的多了,他自己也這麽看了。
那些士兵圍在趙大寶身邊,疑惑道:“人不救了?這就麽讓他們去死?”
趙大寶道:“哪能呐,那位先生答應了,說會盡力的。”
士兵又問:“就那個小屁孩?長官你是在開玩笑吧,他能有幾斤幾兩,怎麽可能救得了人?沒準過一會還得我們去救他。”
趙大寶劈頭就是一巴掌,把那士兵的腦門拍成了中原一點紅。
趙大寶怒道:“你們這些小兵噶哒懂個蛋!那是什麽人?仙人一樣的人物,别跟老子說什麽唯物主義,他媽的那些爺爺輩的以爲我不知道,現在都上杆子找一些世外高人,聽說都能續命!”
“真的啊!太神奇了!”
趙大寶瞪了他們一眼,冷聲道:“聽過就算了,我什麽都沒說過,你們也什麽都沒聽過,現在你們看好自己的槍,一會遇到打砸搶的,一定不要手軟,不要把他們當人看,他們就是披着人皮的畜生!”
王昃站在那裏,看着亂糟糟的一大群人往市中心趕去,極目眺望下,四周也有這些穿軍裝的往四面八方趕,看來都得到了趙大寶的命令,放棄了救人,以維持秩序爲主。
擡頭看了看天,苦笑一聲,張大嘴巴還沒等喊,就看到女神大人從天而降,直奔他掉了下來。
劈頭蓋臉就是一個爆栗,随後嬌喝道:“你能不能給我省點心?我需要時間去吸收信仰之力,你再這麽添亂信不信我讓你後悔生在這個世上?”
王昃痛苦的揉着腦袋,心中腹诽,以後絕對不能讓她看電視劇,這威脅的話來來回回就這麽幾句,顯得多沒文化。
剛要張嘴,女神大人又說道:“别說了,沒商量,你一切的資本都已經簽了條約了,你再沒本事讓我幫你做事了,你的小店面,你家的古玩店,政府那的作坊,妺喜,小白,現在都是我的了,是我的财産了,你光是看就得交錢的你忘了?”
王昃道:“那個啥……信仰之果還好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