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輛駛入寬闊的馬路上,轉眼就消失在車流中。
段桐月靜站在原地,有點崩潰,面上有些挂不住。
參加綜藝以來,遇到過形形色色的路人,卻是第一次被這麽不給面子,場面難堪到她都不知該如何緩解。
這時,圍觀人群裏,倏地響起了一陣騷動——
“卧槽!坐副駕駛那個,不是司笙嗎?”
“司笙誰啊?”
“那人沒化妝吧,好漂亮啊!不對,穿皮夾克,太飒了!”
“顔控們醒醒,她剛剛怼你們家偶像了!”
……
越來越多的聲音提及“司笙”二字。
段桐月隐約覺得熟悉,但一時卻想不起來是誰。
旁邊,一口氣灌完大半瓶水的冬至,終于不流淚了,用被辣過的大舌頭驚道:“啊,我想起來了!司笙!”
“誰是司笙?”段桐月立即問。
“……”
冬至撓撓頭,不知該怎麽解釋。
就一個……名聲不怎麽樣的,十八線明星。
早幾年前,冬至曾在工作時跟司笙見過一面,說過幾句話,但沒怎麽接觸,事後司笙給他留下的除了“好看”,似乎也沒什麽印象。
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還心地善良的給他遞了一瓶水。
“同行,一個演員。”
斟酌過後,冬至如此回答。
“……哦。”
段桐月好像有點能理解了。
不出名的小明星,故意在這裏等着他們上前,想要制造輿論蹭熱度呢?還真是個别出心裁的炒作方式。
冷笑一聲,段桐月不屑一顧。
段桐月道:“我們去找别的車。”
“哦。”
冬至點點頭,從兜裏掏出一張現金來,“直接攔出租吧。”
“……”
段桐月面色一垮再垮,看着這位天真無辜的小白羊,心裏簡直哔了狗了。
有錢不早點拿出來?
她要蹭車,他想打的,放到一起對比,不是高低立見嗎?
真是組了個豬隊友!
*
車裏。
司笙惬意地往後靠着,視線落到後視鏡上,見到喧嘩的場面越來越遠,心情總算好轉不少。
“舒服了?”淩西澤哭笑不得地問。
“還行。”
司笙跟大爺似的答了一聲。
“那你知道,那些粉絲都帶着長槍短炮,能清楚地拍到你的一舉一動?”
節目組那邊倒是不用擔心,淩西澤可以限制他們,禁止他們将跟司笙有關的片段播出。
問題是那些圍觀的粉絲。
現在的粉絲都很護犢子。
這一幕被拍下來,是肯定的,就是不知他們是否聽清司笙和段桐月的對話,或者從畫面上推測出什麽。
到時這新聞往論壇、超話裏一發,沒準會越鬧越大。
這個難以制止,唯一能做的,就是降低熱度,防止影響到粉圈之外的路人。
“我黑料還少嗎?”
司笙覺得他這問法挺稀罕的。
爲她的名聲操碎了心的淩西澤:“……”
默然幾秒,淩西澤忽然想到一茬,問:“你當年的黑料怎麽回事?”
“耍大牌、改劇本?”司笙問。
“嗯。”
“是說,有那麽一個腦殘……”
淩西澤的視線打過來。
司笙繼續說:“明早有空嗎,來我店裏吃早餐,順便給你看看他。”
“嗯。”
見她如此坦然,淩西澤微微颔首,郁積多年的一口氣,也消散無蹤。
“你想吃什麽?”司笙問。
稍作猶豫,淩西澤認真報出幾樣早餐,“都有?”
“有。”
司笙掏出手機,記下他報的早餐,給鄭永豐發信息。
同時,一心二用地給淩西澤指路,去下一個燒烤店。
……
吃過燒烤,網上已經出現“司笙現身《尋找城市的秘密》錄制現場”的言論,并且有粉絲對“司笙給冬至礦泉水、不讓二人上車”的行爲頗有微詞,懷疑司笙故意蹭熱度的更是比比皆是。
對男女藝人區别對待;
不給段桐月好臉色看;
妖豔做作蹭二人熱度;
炒“直爽”人設,畫虎不成反類犬……
在段桐月的超話裏,基本都是對司笙的抹黑和漫罵。
冬至的超話就和諧許多,要麽就是稱贊司笙長得好看,要麽就是感謝司笙給冬至那一瓶水。
眼見着有越吵越熱的趨勢,淩西澤讓宿卿将熱度壓下去,注意不要出現過分的言論,适當的時候可以讓水軍帶一波節奏。
處理完這一件事,淩西澤跟司笙提及時,司笙完全沒放心上,比局外人還要局外人,網上的言論甚至都懶得多看一眼。
淩西澤徹底拿她沒辦法。
“楚楚跟你聯系了?”淩西澤隻得轉移話題。
“嗯。她說過幾天就來安城,着手紀錄片的拍攝。”
“你去試試嗎?”
“我答應了。”
司笙同意了安城這一次的錄制。
拍攝時間不長,一兩天就可以搞定,而且在電音節之後,完全安排得過來。
此外,她也挺想看看,楚涼夏口中的“包教包會”,是否屬實。
——這才是她這兩日研究《演員的自我修養》一書的動機。
……
淩西澤一直将司笙送到小區樓下,約好明早來接她後才走。
沒有登門,實在是因爲時間太晚,而司笙肯定不會留他過夜。
司笙開門到家,已經淩晨一點。
洗完澡準備睡覺時,她手機裏收到一封郵件,來自于段長延。
是關于随緣閣老闆的“招供”。
如司笙所料,沒有什麽可靠消息,仔細删選一遍,就三個消息值得注意——
1、造假團夥來自于陽州。那裏不屬于西北範疇,有少數民族聚集,地形複雜,偏僻地區數不勝數,調查起來有點難辦。
2、最初跟随緣閣老闆交接的,是道上一個叫黑蛇的人,老闆有他的照片,可以從這個人身上入手。
3、随緣閣老闆交代了跟他交貨的所有人的身份,同樣的,可以試試能否從他們這裏得到有用信息。但有一點,極有可能會打草驚蛇。
将這些都在腦海裏過了一遍,司笙先讓段長延查一查黑蛇這個人,之後就沒再管事,躺到床上兩眼一閉,睡了過去。
*
翌日。
以防司笙起床氣發作,淩西澤特地等到八點左右,才來敲司笙住所的門。
沒想,司笙依舊睡眼惺忪,沒精打采的。
“這麽早?”
司笙困倦的嗓音裏在冒火。
淩西澤捧起她的腦袋,将她的頭發一頓蹂躏,揉得亂糟糟的,讓她一下就清醒不少。
“晚上去做賊了?”淩西澤無奈笑問。
“……趕稿。”
司笙将他煩人的手給推開。
昨晚睡了小半個小時,忽然驚醒,想起周五晚上的漫畫更新還沒畫完,于是連夜趕工,一直到早上五點才結束,将其打包發到肖興的郵箱。
隔這會兒,她也才睡仨小時。
見她連眼睛都睜不開,淩西澤好笑地扶着她,“要我幫你刷牙洗臉梳頭嗎?”
“用不着。”
司笙放下話,就趿拉着拖鞋去洗漱了。
隔了五分鍾——
“淩西澤!”
司笙冒火的聲音從卧室方向傳來。
聽到她這聲音,淩西澤頓時有種不祥預感,眼皮一挑,但不敢裝消失,隻得踱步往卧室走。
司笙在洗手間,門敞開着,她站在鏡子前面,嘴裏叼着牙刷,一隻手拿着梳子在梳頭發,不講究方法,暴力地往下拉,而頗亂的頭發下端已經打結,她簡單幹脆的梳頭方式,隻會因牽扯帶來的疼痛給她帶來一肚子怒火。
聽到淩西澤的腳步聲,司笙一記冷眼掃過來。
“我的錯,”淩西澤第一時間認錯,然後走過去,非常具有誠意地說,“我幫你梳。”
司笙還在瞪他,他已經伸出手,把梳子接走了。
手一空,司笙冷靜了下,把牙刷一拿,威脅:“下次再動我頭發,我剁了你手。”
“行。”
淩西澤不跟有起床氣、睡眠嚴重不足的女人計較。
拾起她一縷發絲,他攥住上面一端,然後慢條斯理的,用梳子梳理着下面打結的發絲。
一點點來,動作很輕,又極具耐心,司笙的頭皮隻感覺到輕微的牽扯感,毫無痛感可言。
将牙刷塞回嘴裏,司笙刷了幾下,倏然擡眼,透過正前方的鏡子,見到站在她身後的男人。
他低着頭,眼睑微垂着,細長的睫毛在眼底覆下淡淡一層陰影,目光專注又認真。替她梳頭的手很好看,手指修長,骨節分明,在洗手間冷白的光線下,鍍上一層清涼又柔軟的質感,每一道輪廓都是軟和的。
就這麽愣愣地看了會兒,滿腔怒火、脾氣暴躁的司笙,忽然冷靜下來。
她垂下眼,安安靜靜地刷牙。偶爾的,餘光掀起,透過鏡子看上一眼身後的人。
“好了。”
幾分鍾後,将她發絲理順的淩西澤,暗自松了口氣。
發絲順滑黑亮,觸感極佳,他的手拾起一縷,手指穿過她的發絲,柔軟的秀發掀起又飄落,似是上好的綢緞在空中翻騰。
指腹無意擦過發根,有溫熱的觸感,令司笙頭皮倏然一緊。
“退下吧。”
司笙嗓音故意端着,刻意拿捏的腔調,如同身居高位、俯視整個後宮的皇後。
“……”
一口氣提上來,淩西澤一時沒忍住,又揉了把她的頭發,以此發洩。
司笙回過頭,痛惜地看他,嘴裏還有牙膏泡沫,但吐詞清晰,“珍惜你的手,不好嗎?”
淩西澤負手而立,身形筆直挺拔,冷笑一聲後,道:“一隻手罷了,朕給你了。”
“……”
萬萬沒想到,還有這種反擊方式,司笙眨了下眼。
“那你,以後……”
司笙慢吞吞說着,視線往下移。
淩西澤臉色一沉,直接伸出手掌,遮掩住她的視線。
“……”
沉默、尴尬。
司笙感覺到眼前一黑,随後一隻溫熱的手掌覆在眉眼處,粗糙卻寬厚,令她微微一怔。
她眼睛眨了一下,睫毛劃過淩西澤手心,如羽毛拂過,癢癢的。
兩人皆是愣住,停頓幾秒後,淩西澤才将手掌移開,然後,四目相對。
不約而同的,二人皆是回想起某件事,尴尬的因子,在室内一點點蔓延。
“咳,”司笙别開頭,清了清嗓子,“這次就放過你了,下不爲例。”
淩西澤眯了眯眼,咬着後槽牙,腮幫子動了一下,“謝謝?”
低頭,用水漱了下口,司笙暗自呼出口氣,鎮定地回答:“不客氣。”
“……”
淩西澤咬咬牙。
回想起被抛棄的心情,淩西澤心情頗爲不快。
又揉了下她的頭發,淩西澤才轉身離開。
這一次,司笙沒對他的動作做出反應,打開水龍頭,低頭開始洗臉。
*
洗漱過後,司笙換了身衣服,精神不少。
從小區到隔壁,隻需十分鍾的路程,司笙本想帶着淩西澤散步過去的,但一回想起先前梳頭的小插曲,頓時打消想法,坐上淩西澤的車,直接驅車抵達。
“豆腐鋪?”
淩西澤險些被這樣簡單粗暴的招牌給噎到。
“嗯。”
司笙淡定點頭,将安全帶解開。
“不能取個符合你身份的名字?”淩西澤眉頭一緊。
“什麽?”
“刀光劍影、快意江湖、行俠仗義什麽的……”在一堆建議後,感受到司笙略帶殺意的目光,淩西澤識趣地改口,“再不濟,豆腐西施也行。”
“……”
回應他的,是司笙的關門聲。
淩西澤輕笑一聲,走下車,跟着司笙進了豆腐鋪。
然而——
這一進門,就迎來四道鋒利打量的視線。
殺氣濃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