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然出現在衆人視野的,自是淩西澤無疑。
他好整以暇地站着,淡定自若,目光一一掃過,末了,落到司笙身上。
嘴角微微上挑,唇線弧度柔軟。
“别動他。”
呆了幾秒的司笙,及時出聲,叫住朝他逼近的人。
她一出聲,沖裏屋而去的幾人,立即止住,雖個個心有疑惑,但下意識分開在兩側。
司笙站起身,擡手一摸鼻子,輕咳一聲後,才正色問:“你跑這兒來做什麽?”
“閑逛,想淘點東西。”
淩西澤坦誠回答,神情意味不明地走過來。
“這店裏沒幾樣真品,”司笙一聳肩,視線倏地落到滿地的碎片上,心想自己也不是胡作非爲之人,于是又補充了一句,“就算是真的,也都不值錢。”
“嗯。”
淩西澤點點頭,卻沒表态。
司笙又說:“改天我帶你去别的店看看。”
将她渾身不自在的模樣都收入眼底,淩西澤覺得可愛得緊,可周圍一幹人等都錯愕地盯着,他便沒有出聲調侃。
“改天的事,改天再說。”淩西澤走到她跟前,止步,勾了勾唇角,笑意漫出來,“今晚有空請你吃頓夜宵嗎?”
“哦,”司笙眨了下眼,旋即點頭,“可以。”
淩西澤朝被堵住的門看了一眼。
司笙朝門口二人一擺手,二人定定地看了眼淩西澤,然後迅速讓開,将門往兩側打開。
一偏頭,司笙朝離得近的一人吩咐,“剩下的事,你們處理好。”
“是。”
那人趕緊點頭應聲。
司笙在前,淩西澤在後,二人一前一後地離開随緣閣。一走遠,随緣閣的門,又被合上。
随緣閣内,看到這一幕的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但短暫沉默後,皆是不約而同地專注自己的事,仿佛剛剛的事情壓根沒發生過。
*
沿着長街往外走,路邊的店鋪基本關門,沿街店面裝修古樸簡約,沒有晃瞎人眼的霓虹燈光,街燈橘黃,視野昏暗,拉得人影變幻。
“你真是去‘逛逛’?”
清涼的夜裏,司笙單手抄兜,出聲打破二人靜寂的氛圍。
“真的。”淩西澤回憶起來又想笑,但克制了,幾秒後,他以認真的口吻強調道,“很無辜一路人,沒有做任何違法勾當。”
“……”
司笙很不可思議地發現原來有人能一本正經地說出欠揍範兒。
嘴角微抽,司笙故意問:“沒報警吧?”
“想報來着,”淩西澤坦誠地說,“一聽你說話,發現是自家人,一想,還是得護着。”
“你想怎麽護啊?”
司笙側首,揚揚下巴。
“不瞞你說,我想了起碼有十種以上毀屍滅迹的手法。”
“……”
損吧!
損不死你!
司笙擡腿加快速度往前走。
淩西澤身高腿長,走路不急不緩的,輕松就能跟上她。
不超過,就綴在離她半步遠處,以他的角度看去,正好可将司笙側影罩在眼裏,那是一幅很賞心悅目的畫面。
沉默約有半分鍾,淩西澤懶聲詢問:“你平時的江湖人生都是做這些行當?”
“你不會說話可以閉嘴。”
司笙涼涼地剜他一眼。
淩西澤終于一笑,手往前一伸,拉住她,輕輕攥着,心情頗好地轉移話題,“晚上想吃什麽?”
“這個點吃夜宵,燒烤吧……”司笙斟酌了下,又環顧四周,問,“你開車來的?”
“嗯。”淩西澤一頓,“停入口。”
“這麽遠?”
“想逛一圈。”
他真的是來逛古玩市場的。
隻是冥冥之中,命中注定,他在這裏逛了大半個小時,剛進随緣閣不到五分鍾、被老闆請去裏屋不到一分鍾,司笙就帶着人來随緣閣砸場子了。
“沒買什麽吧?”
“沒有。”
淩西澤雖然不鑽研古玩,但他也不是冤大頭,何況家裏有人鑽研,質量還是看得出的。
一路逛過來,都是糊弄人的假貨。
“收藏?還是送禮?”
“送禮。”
“哦,這市面上的都不靠譜。等你有空了,帶你去看看好的。”
“行。”
淩西澤應着。
一開始,司笙還嫌路長,不過二人一路走一路說,時間倒是過得快,等回過神時,這條路已經走完了。
在安城,淩西澤換了一輛車,黑色的,依舊是低調奢侈款。
二人坐上車。
扣好安全帶,淩西澤便道:“美食活地圖,推薦地址吧。”
司笙不假思索地報出一個地址。
淩西澤導航定位,按照路線往司笙推薦的燒烤店而去。
但——
迎接他們的,不是香味彌漫、勾人食欲的燒烤店,而是摩肩擦踵、人滿爲患的圍觀群衆。
“網紅店?”
車裏,淩西澤遠遠望着店面,狐疑地同司笙問了句。
照這門面外裏三層、外三層的情況,就算是盛極一時的網紅店,那也擋不住。
這些人若是一窩蜂湧進去,怕是能将那狹窄的店面直接拆了。
“不是,沒聽說。”
司笙皺了皺眉,摸出手機,然後給店老闆撥了一通電話。
電話鈴聲響了三下,被接通了。
“笙姐?”
店老闆是本地人,嗓音洪亮,帶着西北的豪邁粗犷。
司笙沒開免提,淩西澤就能聽得一清二楚。
“……”
淩西澤嘴角一抽。
司笙年紀輕輕,不過二十多歲,可那些四五十歲的人,叫她一聲“姐”,完全沒有任何違和感。
“你店裏什麽情況?”
“哦,有個真人秀節目組來我店裏拍攝,正拍着呢,外面全都是粉絲,擋都擋不住——”店老闆聲音很大,一通解釋完後,在嘈雜的背景音裏喊,“怎麽着,您要來吃燒烤嗎?要不從後門進?”
“……”
司笙沒說話,而是偏頭去看淩西澤,征求淩西澤的意見。
淩西澤微微搖頭。
倒不是嫌麻煩,而是有點顧慮。
——司笙現在有拍戲的打算,今後是要重回娛樂圈的,被真人秀節目組拍到他們倆在一起,對司笙今後的發展不利。
——他現在在考慮司笙的複出方式,如果稍微處理不好,都會對司笙今後的職業生涯造成影響。
見到淩西澤表态,司笙便回複店老闆,“下次。”
店老闆倒是熱情,再次勸說:“要不您再等等,他們很快就拍完了,頂多還有十來分鍾。”
司笙一頓。
沒有做出決定,就忽然見到店外喧嘩聲一陣蓋過一陣,人群在保安的管理下散開,一些雜亂的聲音通過現實和電話傳到耳裏。
“啊啊啊——”
“冬至寶貝兒,媽媽愛你——”
“段桐月!段桐月!看我!看我!”
……
電話裏,電話外,皆是撕心裂肺地喊聲。
“哎呀,他們有一撥人先走了。”店老闆還在電話裏介紹。
“不去了。”
司笙忽然變臉,冷冷丢下三個字,就果斷掐了電話。
“笙姐——”
店老闆隻來得及說兩個字,就沒有再開口的機會。
心情一陣不爽,司笙将手機往旁一丢,煩躁地嘀咕,“什麽品味,以後再也不去了。”
段桐月?
她因爲有段桐月在内的一撥人,連熟人家的燒烤都吃不到了?
想想就來氣。
“因爲段桐月?”淩西澤一語道破真谛。
略帶殺氣的眼神掃過去,司笙語調陰陽怪氣,“你對她的名字倒是挺敏感的。”
“我跟她真沒關系——”淩西澤無奈,解釋到一般後,蓦地輕笑,腔調忽地變了,“我就權當你吃醋了。”
“你——”
司笙想怼他。
可一擡眼,忽見前方一堆人,烏泱泱地就圍湧過來。
她定睛一看,赫然見到跑在前面的兩抹身影,攝影師緊随其後,在後面的則是一堆圍觀群衆和粉絲。
兩個穿着統一白色運動服的明星,一男一女,都很眼熟。
男的是冬至,女的是段桐月。
冬至是典型奶油小生的長相,臉上還略有點嬰兒肥,笑起來眼睛彎彎的,看着比實際年齡小,像剛成年的高中生,青春活潑又帥氣,很容易博得路人好感度。
至于段桐月——
沒有精修和打光,顔值也很能扛,屬于豔美如花那款,标準身材,扛得住各種造型毒打,哪怕是淡妝配運動服,沒怎麽打扮,依舊能在芸芸衆生裏脫穎而出。
不過,擱司笙這兒,就沒什麽可比性了。
論顔值,司笙從沒輸過。
視線停留幾秒,司笙掃興收回。
剛想說要走,就見段桐月帶着冬至,直奔他們的車一來。
“水。”
淩西澤剛想一腳油門踩出去,就聽見司笙倏然出聲,一隻手臂朝這邊伸來。
他一怔。
将一瓶未開封的水遞給司笙時,淩西澤斟酌着跟她商量,“鏡頭拍着呢,要不,你潑的時候擋擋臉?”
“……”
領悟到淩西澤的話中含義,司笙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
她是這種一言不合就潑水的人嗎?
“叩叩叩——”
忽然響起的敲車窗聲,将司笙的注意力拉走,同時讓淩西澤順利免了一頓怼。
車窗滑落下來,司笙微微探出頭。
做好腹稿的段桐月,未開口,就被副駕駛露面的人看得怔了怔。
她不認識司笙。
但,任何人,在沒做任何準備的情況下,第一眼見到如此一張美如妖精、明豔動人的臉,都會是跟她一樣的反應。
段桐月卡殼幾秒,才找回神志,臉上揚起标準笑容,挺禮貌地問:“你好,請問順路去永興坊嗎?”
“去。”
手肘往窗沿上一搭,司笙手指拎着礦泉水的瓶蓋,眼皮掀了掀,懶洋洋地吐出一個字。
“那太好了,我們——”
段桐月的欣喜浮于言表。
然而,司笙卻懶得多看她一眼,頭往後一偏,去看緩步跟在後面的青年,“冬至?”
她的反應,讓段桐月的話戛然而止。
“哎!”
冬至淚眼汪汪地應聲,走過來,睜開眼看司笙時,眼圈還紅紅的。
——被辣的。
那家燒烤店,以變态辣的烤翅出名,既然去那裏錄制,肯定不會放過如此有噱頭的烤翅。
那真不是人吃的玩意兒。
司笙一看冬至一路抹淚一路跟随的模樣,就猜他是吃了變态辣的烤翅了。
“給。”
手肘一擡,司笙将拎着的那瓶水遞出去,送到冬至跟前。
“啊,謝謝。”
冬至淚眼模糊,微眯着眼,接過礦泉水後,跟她鞠躬道謝,乖巧又可愛。
他用紙巾一抹淚水,又歪了下頭,仔細打量司笙兩眼,“我是不是見過你啊?”
“可能吧。”
司笙含糊地說完,将手給收了回去。
僵在原地的段桐月,趁着這當口,按捺住怒火,尬笑着朝司笙道:“美女,順利的話,能不能稍我們——”
“不稍。”
毫無友好熱情市民風範的司笙,冷漠地拒絕了。
車窗,又一次,緩緩合上。
淩西澤隐在陰影裏,旁觀完這一幕,當即配合地一踩油門,開着豪車揚長而去,順帶噴了段桐月一臉的尾氣。
段桐月:???嘛玩意兒!
這女人什麽東西?!
特地給冬至第一瓶水,對她就是一臉冷漠,在鏡頭之下,表現出難以置信的區别對待。
這踏馬是她黑粉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