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唱戲的時候,若筠忽然感覺全身無力,眼一黑差點就從戲台子上面摔下去。迷迷糊糊中,她仿佛看到戲台子下方的觀衆席裏,有一個模糊的身影,那個人身邊好像有什麽東西影響她的視線,其他人都能清晰的看到,唯獨那個人看不清楚。
可若筠隐隐覺得,那個人很可能就是一直以來纏着自己的髒東西。當時若筠也不敢細看,想想都頭皮發麻,隻好忍着恐懼繼續把戲唱下去。
眼看着戲就要唱完了,若筠擡起頭來,猛然間發現,戲院裏竟一個觀衆都沒有了,就連同台的戲子都不見了!
她當時就很震驚,沒唱完,也不敢繼續往下唱了,慌裏慌張的就要往後台跑。結果剛剛跑到入口處,忽然聽見背後傳來了一陣詭異的笑聲。
若筠下意識的回過頭看了一眼,當時就看見一個黑影站在觀衆席那裏,直勾勾的看着她。當目光接觸那一刻,若筠清楚的看到,那個黑影咧開嘴沖着她笑了起來!
若筠十分害怕,立刻撒腿就跑,剛剛跑到後台,眼一黑就趴在了地上,再擡起頭來,發現戲角都在後台補妝,同台的幾個戲子發現不對勁,也急忙跟了過去。
他們把若筠扶起來問她哪裏不舒服,若筠支支吾吾也說不上來。觀衆們本來看的津津有味,若筠忽然間出現了異常舉止,讓觀衆炸開了鍋,迷信的人第一時間就離開了戲院,非說若筠中邪了。
若筠心裏明白自己究竟是怎麽回事,可她就是不敢跟大家說實話,她擔心班主不讓她繼續唱下去,又擔心别人異樣的眼光。
于是她編了個瞎話,說自己這兩天沒睡好,剛才唱戲的時候走神了。可大家又不是傻子,誰都能看出來她有點不對勁,戲肯定是沒辦法繼續唱下去了,觀衆已經走了一大半。
戲班主爲了挽回聲譽,隻好以若筠身體不适爲由,送走了觀衆。然後幾個人聚在後台,開始談起若筠的身體狀況。
要說戲班子什麽事沒有見過,班主更是在戲劇界摸爬滾打大半輩子,什麽事沒有經曆過。若筠在戲台上的反常舉止,班主都看在眼裏了,她就算是不承認,班主也隐隐察覺到,可能是撞邪了。
在班主的再三追問下,若筠這才把實情告訴大家,說完還害怕的跪在了地上,祈求班主不要趕她走。
班主是看着她一路成長的,若筠在戲班子的時間雖然不多,才兩三年,可感情還是有的。班主把她當親女兒一樣對待,就指着她給戲班子揚眉吐氣呢,又怎麽舍得趕她走。
可是一個大活人,突然間遇到了這種事,繼續讓她留在戲班子裏,肯定是不妥的。班主以前也遇到過類似的事情,最後是自己想辦法解決了,她告訴若筠,其實最簡單的方法就是戰勝内心的恐懼,隻要不怕它,那個東西就傷不到自己。
可話是這麽說的沒錯,主要是一個女孩子家,生平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換做誰都不可能那麽平靜的對待。若筠還沒有崩潰,心靈上已經比其他同齡人強大太多了,她清楚的知道自己根本做不到,唯一的辦法就是把那個東西送走。
而送走鬼魂,可不是說起來那麽簡單的,要不怎麽說請神容易送神難呢,沒有一定道行,就是茅山派的道士來了,也不敢誇下海口。
當時班主比較固執,也是仗着戲班子年輕力壯的人多,說什麽陽氣重,能壓制那個東西,既然它一直纏着若筠,那幹脆就直接把它請出來,問個緣由。戲班主的辦法是好的,他想通過這樣的手段,來徹底解決那個東西和若筠的恩怨,如果能夠和平解決,那當然是再好不過的,萬一不能,還有别的對策。
唱戲的人,多多少少都唱過鬼戲,所謂的唱鬼戲,其實就是給鬼魂唱戲。誰家要是有紅白事,一般都會請戲班子唱戲,在辦白事的時候,就是唱鬼戲,并且唱鬼戲一定會有夜場。
這裏面的說法,說起來就有點邪乎了。因爲是給鬼唱戲,畢竟是鬼魂在陽間聽的最後一場戲,當然不能隻唱白天,晚上也是要唱的。
到了晚上,如果陰氣重的話,有很大幾率可以看到死去的人在戲台子下面看戲。戲班主年輕的時候也是一個名角兒,唱功了得,他說他就親自看到過死去的人在戲台子下面看戲,還不止一次。
戲班主的辦法就是再唱一次鬼戲,而且是真正意義上的鬼戲。戲分三六九等,有唱給人聽的,自然也有唱給鬼聽的,還有還願唱神戲的,黃仙戲就屬于神戲。
戲班子以前也接過類似的戲,主要是大家都不熟悉,更不知道真正的鬼戲應該怎麽唱。不過沒多大問題,他們都有功底,基本上一教就會,很容易上手。
隻是有幾個膽小的,還有平日裏跟若筠關系不好的,就主動棄權了,願意幫忙的,都是真心實意爲若筠着想的。他們答應會幫若筠度過這次難關。也是因爲若筠的唱功在戲班子裏找不出第二個,一旦她垮了,戲班子可能也會垮掉,大家出來賣藝,最主要就是賺錢,有若筠撐着,戲班子的收入也會高很多,所以不止是一個人的問題,而是大家已經系在了一根繩上,密不可分。
當天夜裏,戲班子僅留下八個人,臨陣磨槍,準備上演一場真正的鬼戲,把那個東西請來看戲,到時候該怎麽應對,大家心裏都沒底,也隻能是騎驢看唱本了。
到了下半夜,大家都已經基本上熟悉了,于是就開始敲鑼打鼓準備開腔了。第一個上場的就是若筠,因爲她是最主要的角色,也隻有她,才有可能把那個東西引出來。
果不其然,若筠剛唱了兩句,就看見觀衆席突然出現了一個模糊的人影,一動不動坐在那裏,靜靜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