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罩白瓷面具,一身白衣,楊廣被當作雙龍的侍衛,跟着寇仲和徐子陵的身後進入了嶺南宋閥的駐地。
帶路的管家一直把寇仲、徐子陵和楊廣等人引入一處不起眼的古舊宅邸,一個文士裝束,腰佩長劍,長相儒雅的中年男子這才出現在門前,将衆人引入大堂。
這人四十許間,身材修長,颌下一縷長須,臉龐瘦削,雙眼靈動,透着滿滿的智慧光芒。
隻見他拱手作揖道:“在下宋智,早聞少帥軍的兩位少帥足智多謀、機敏過人,此時一見卻是名不虛傳。”
而雙龍聽到這番吹捧則連稱名不副實,他們也算老江湖了,自然知道面前這宋智江湖人稱“地劍”,和其兄“天刀”宋缺相拟,乃是宋閥的二号人物,算得上德高望重。
談了将近一刻鍾還沒扯到正題,身在一行人最後面的楊廣看着幾人這流于形式的客套,不禁打了個哈欠,感到幾分無聊。
于是下一個刹那,楊廣腳步輕挪,其身影陡然消失,無聲無息,無影無蹤。
哪怕是楊廣旁邊的那個少帥軍侍衛,也沒有絲毫察覺到那個跟他一路,臉戴面具、一身白衣的怪人不見了。
而老辣的宗師境界高手,“地劍”宋智亦不曾發現楊廣的消失,隻有一直關注着楊廣的寇仲和徐子陵,在某次習慣性看向楊廣時,突然找不到了那一襲白衣的身影,才知道楊廣已經離開了這裏。
而從大堂離開的楊廣,則漫無目的地轉着這古老宋家大宅,嘴中不住啧啧出聲。
都說鐵打的王朝,打鐵的世家,眼下的宋宅并非瓊樓玉宇,也無雕梁畫棟,各處看似古舊,但細節處卻盡顯厚重的奢華和滄桑,儒法老莊的名家風韻猶存,讓楊廣着實有些眼熱。
隋宮與這相比反倒像是暴發戶一樣,盡管大氣和規模可勝不止一籌,但論意境深遠和總體規制,卻被甩了幾條街。
百年帝王,千年世家,這就是底蘊。
而且宋閥和其他門閥不同,其以漢人血統爲傲,始終堅持漢人文化和傳承,極其讨厭胡人。
因此宋閥和其他有着胡人血統的三大門閥關系并不好,更是在勢力聯姻盛行的隋朝斷然拒絕和其他門閥連親,直白點說就是:
“嫌你髒,滾邊去。”
早年楊廣他便宜老爹楊堅,率雄兵掃蕩南方,以十萬大軍欲征嶺南,結果卻在宋缺手裏一敗塗地。
宋缺率宋閥一萬精兵對陣,和楊堅決戰于蒼梧,結果宋缺十戰十勝,楊堅隻能采取懷柔政策,封宋缺爲鎮南公,但宋缺雖然接受封号卻從未上朝。
宋缺和宋閥的狂傲可見一斑,不過,他也的确有狂傲的資本。
一個字,強!
但此時東張西望的楊廣顯然沒把這一切放在心上。
你強任你強,老子一拳把你打出翔!
楊廣的心态放的很正,他破碎以下無敵,其他人随意。
現在是能商量就商量,實在商量不了的話,大不了把宋缺宰了,宋缺和甯道奇按原著來看半斤八兩,隻要不爆種破碎虛空,楊廣有着絕對穩赢的自信。
“我滴乖乖,回頭得找個由頭把獨孤閥的宅子收了嗷,之前光顧着打人,啊呸,以德服人,都沒仔細觀察,現在一看全都是錢啊!”
楊廣一邊走一邊感歎,腳下卻絲毫不亂,順其自然地邁進了宋閥老宅最深處,也是最大的宅邸。
呲愣……
一聲磨刀的聲音随之傳來,鑽進楊廣的耳朵,讓他停下了四處打量的目光,尋聲望了過去。
隻見院子的陰影中,有一個漆黑的身形,正坐在矮凳上,磨着一柄看不清形狀的刀。
呲愣……
呲愣……
一聲聲刀刃和磨刀石摩擦而過的聲音,低沉而有力,卻并不刺耳,反而有着别樣的韻味。
“你來了。”淡然的聲音。
那漆黑的人影在陰影裏站起,并緩緩走出了陰影,露出了一張英俊而無暇、濃重而生輝、神采而飛揚、沉靜而憂郁的臉龐。
宋閥閥主,天刀,宋缺。
這是個絕世大帥逼,但楊廣卻罕見地,沒有過多去注意其面龐。
因爲宋缺的手裏還拖着一把刀,一把閃着銀光的刀。
長刀初磨,仿佛剛睡醒一般泛着朦朦胧胧的寒光,而持刀的宋缺,整個人卻猶如一把戰意昂然的刀,鋒芒畢露。
“……你知道我是誰?”楊廣有些納悶地問道,默然半響,終于再次開口,“這怎麽可能!”
他透過陰影能夠很清楚地看見,宋缺方才磨刀的磨刀石上,深深地刻着四個字:
隋帝楊廣。
楊廣有些驚訝,有些難以置信,亦有些恍然大悟,但還是那句話,這怎麽可能呢?
楊廣知道自己走進來的地方是哪裏,這裏是磨刀堂,宋缺磨刀的地方。
堂裏有磨刀石。
楊廣暗暗搖頭,傳聞宋缺年輕時養成了一個習慣,會把欲要挑戰的目标刻在磨刀石之上。
而自從宋缺突破到大宗師境界,磨刀石上幾十年間再無名字出現,因爲至多和宋缺介乎伯仲之間,卻遠不到需要讓宋缺挑戰的地步。
但現在其上卻有了楊廣的名字。
按理說,所有人都應該認爲楊廣現在已經被王世充害死了才對,那麽宋缺是如何看破了重重迷霧,發現楊廣的真身的?
楊廣想不通,于是便看向宋缺。
而宋缺則緩緩開口道:“陛下覆滅慈航靜齋之時,梵清惠求救的是甯道奇,但我在慈航靜齋的眼線,卻是求救于我的。
之後我趕到時,陛下正與甯道奇激戰,而我便碰到了一整隊下山的高手,慈航靜齋被俘虜的人正在他們手中。
八個一流高手當轎夫的八擡大轎,攏共一百八十七名二流,四十三名一流,當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楊廣眨眨眼,“那你又怎麽确定是朕?”
宋缺坐下身,低頭将手中長刀再次放在磨刀石上磨了起來:“我發現了一些十分有趣的事情,比如,這些高手竟然全都是閹人。
而他們身有葵花印記,又自稱葵花派,葵花向陽,陽既楊。
‘大量的太監’、‘楊’,有這兩個線索,還難猜嗎?”
楊廣:“……”
“實際上這隻能讓我猜出那名大宗師是大内一脈,不過這之後,我便越發關注皇宮動向。
但整個皇宮卻被你和你那群太監管理的滴水不漏,半點風聲都不曾傳出,其實換一個思路,這恰恰又是最大的漏洞。
不過我怎麽都想不通,那群太監爲何會對你如此忠心。”
楊廣:“……”
“直到前不久陛下一手導演的王世充篡位,我才能确定皇上你,就是那名不爲人知的大宗師!
因爲除非擁有絕對的實力和權力,不然一個皇帝,絕不可能放心地自己退下皇位。
而就憑王世充的本事,恐怕陛下手底下随便一個一流太監就能把他神不知鬼不覺的殺掉,又怎麽可能篡位成功?”
“是我輸了!”楊廣歎了口氣,“不過我有點好奇,你一個門閥閥主,在慈航靜齋留眼線幹嘛?還留下千裏傳訊的手段,哦我想起來了,你和梵清惠……
曹!”
楊廣捂額,自己天衣無縫的計劃會暴露,竟然是因爲一個已婚男子對于前女友的關心,天理何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