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誇海口說手下沒有孬種的高班長,最後還是沒有改變劉瀾的命運,一個大老粗,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除了口出狂言之外,還能興風作浪卷什麽風雨來呢?
劉瀾跟了他三年,早就看透了這一切,心灰意冷,跟很多大學生逃兵一樣,他跟技術主管王勇請了探親假,一個人跑到深圳找工作去了。
臨走的前一天,他一個人沿着大壩的下遊河道走了很久,擡起頭,眼前是高山,四周都是高山,他躍了躍身子,想跳起來看一看山外的世界,努力了幾次都失敗了。
失敗是必然的!
高山注定了流水都很湍急。
下遊的河水是渾濁的,一路咆哮着奔向遠方。
山再高又能怎樣呢?能擋得住大河的離去嗎?
第二天,他懷着一份美好的心情,坐了三個小時的公交車,到達了縣城,然後義無反顧地爬上了南下的列車。
在奔馳的列車上,三年的工地施工生活,如同電影倒帶一般,在眼前一一播放,這時候,他的腦海裏不斷地浮現着一句話“孔雀東南飛,五裏一徘徊。”
那幾年,南下深圳,是一件時髦的事情,政治上沒有了追求,劉瀾已經看淡了自己的前途,前往深圳淘金,似乎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聽說老同學要從國企出來南下闖蕩深圳了,胡一手和錢無憂,一大早就坐公交車到了羅湖火車站等他。
“唉!要不是劉瀾這小子來深圳,老子一定睡到中午起床!”轉悠了一下,胖子錢無憂在羅湖廣場上打了一個呵欠。
民營企業天天都加班,加到他眼睛發綠光,好不容易挨到了周末可以踹一口氣,誰知道劉瀾要到深圳來流浪了。
“錢胖子,你别做黃粱美夢了,還是現實一點,我問問你,肚子餓了沒有?”胡一手用手揉了揉肚皮,癟癟的,空無一物。
一大早起床,胡一手就在出租屋的樓底下買了兩個包子填充,誰知道經過車子一颠簸,那點包子很快就消化掉了,那時候,他二十多歲,新陳代謝能力很旺盛。
“餓了!廣場上人很多,胡一手同志,我們要不要打劫打劫?”錢無憂把手伸進口袋裏,模仿着神偷的樣子,在裏面鬼鬼祟祟地摸了摸。
“錢胖子,你這萎靡不振的樣子,自身都難保,還想打劫人,哈哈哈,人家撚起你,輕輕一扔,你就飛出去幾百米了!”胡一手被胖子的話搞笑了,他喜歡看武俠,腦海裏總有一些打鬥情節在。
“胡一手,誰要是把我丢出去一百米,謝天謝地,我不用辦港澳通行證過關,直接就成了香港人了!大佬!多謝!”錢無憂最後丢下幾句變味的港腔。
胡一手擡起頭看了看不遠處的口岸大樓,雄偉壯觀,笑着說道“你錢無憂胖子大白天做春秋大夢!”
他正說着,突然,一隻手從後面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是你!”胡一手轉身一看,是劉瀾,驚訝得把眼睛都瞪成了大銅鈴。
“劉瀾,你真的來了?”錢無憂揉了揉眼睛,怕自己看錯人了。
那個朝氣蓬勃去國企報到的同學,今天居然穿着黑色西裝褲子和藍格子襯衫,背着一個黑色的背包,來深圳讨生活了。
這是真的嗎?
“劉瀾,我們都等着你來深圳,等着你請我們去五星級酒店潇灑的,沒有想到你竟然想從國企逃出來的,我真不敢相信,你不會是過來敲詐我們的吧?”半響,胡一手回過神來,輕輕拍了拍劉瀾的肩膀,甩出這麽一句話。
“媽的,你小子在國企混了三年,一定是變油了,學會騙人了,這次你肯定是過來深圳出差的,想在我們面前裝逼,你裝什麽裝啊?變了,你變了!”錢無憂說話的時候,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一般,看都沒有看劉瀾一眼。
高大挺拔的劉瀾看起來跟發達了一樣!
“胡一手,我說過了,我是誠心過來找工作的,找到了,我就在這邊上班,沒有找到,我就滾回去,老老實實呆在工地上做施工員。”五月的陽光裏,劉瀾把自己結實的胸脯拍得梆梆作響。
“呵呵,你小子真豁出來了,老實告訴我,出來打工有什麽出息?你是不是看到我和錢無憂發到手裏每個月的工資比你高嗎?可是我要正告你,錢财這些都是浮雲,前途才是最重要的。”一看劉瀾一副認真的樣子,胡一手信了,就用一種帶頭大哥的口吻說道。
“胡一手,你把我說成了守财奴葛朗台了,我是那種人嗎?工地上工資再低,總不會餓着肚子啊!”劉瀾連忙解釋道。
“那你跑出來幹什麽?”錢無憂一生最喜歡的就是錢,出來不賺錢,還能幹什麽?
“你閉上眼睛想想,在工地上,我連見姑娘的一個面都難啊,悶得慌啊!都說深圳的姑娘全國最美,我一個單身漢,能不來深圳看看嗎?”劉瀾說到姑娘的時候,眼睛裏放射着寶石一般的光芒。
“哈哈哈,劉瀾同學,你說得有道理!”錢無憂一邊說,一邊眼睛也在放光。
“劉瀾同志,你真不愧是我們宿舍的戰友,一起睡了四年,大家互相腐蝕,都中毒太深了,大學畢業三年了,你還沒有變,意志很堅強啊,就沖你嘴裏說的這一句話,我就知道我們臭味相投,還有共同語言。”一提到美女,胡一手的笑聲有點放蕩。
他說這話的時候,想起了他們的大學好時光,大學四年,每天晚上,宿舍裏關于學校關于院系的那些美女的品評和意淫,從來沒有間斷過,甚至關于班級裏那幾個恐龍一般的姑娘,他們也都聊得熱火朝天,比如小月是适合給自己做皇後的那種,小梅是适合給自己做嫔妃的那種,而小美,呵呵,給自己做丫鬟也都不會雇請。
“還是你們懂我!畢業三年了,呆在那個鳥不拉屎的地方,沒有一個人懂我啊,除了一個寡婦偶爾用火辣辣的眼睛餘光看看我,還真沒有一個黃花閨女正眼看過我一眼,我劉瀾也不差吧,身高快一米八了,長相英俊潇灑,在漫天黃沙的工地,白費了大好身材,白費了青春時光。”劉瀾一臉憂愁的樣子,雙手一攤,很無奈啊!
貌比潘安又能怎樣呢?
站在羅湖火車站的廣場上,劉瀾轉動着頭顱,眼睛骨碌骨碌轉動着朝着四處張望了一下,深圳就是不一樣,四周都是高樓,如同劍戟一般直刺蒼天。
比高大建築更讓人激動的是,廣場上的人很多,女人比男人還要多,五顔六色地浮動在陽光裏。
在那五顔六色裏,不是閃過打扮時髦的美女,亮得他的雙眼睜都睜不開。
深圳真是一座美女雲集的城市,你要說深圳沒有美女,哈哈哈,請問,全國在哪裏還有美女呢?
火車站作爲一個城市的窗口,而且這裏有去香港的口岸,在羅湖廣場看美女,絕對沒有錯。
“我來深圳的另一個原因是想在深圳找一個女朋友,工地上就指望不上了,沒有女朋友,這青春歲月就白白浪費了!”劉瀾從回憶裏走了出來,目光死死地盯着美麗的何雪憶說道。
“劉工,你本科高材生,英語那麽好,怎麽會沒有女朋友呢?”何雪憶低着頭,往嘴巴裏劃着白花花的米飯。
老實說,她對他也有好感,她甚至喜歡他有點放肆的目光。
香港人霍先生的目光也很火辣,但那隻是工作上的奉承,她對那個又胖又醜的香港人并沒有好感。
aitg咖啡館收留了她,她不想得罪裏面的任何一個客人,她的笑容都是服務行業裏标準的職業笑容。
劉瀾說得沒有錯,年輕人,誰又不憧憬着愛情呢?
她也想起了王十一,總覺得他的愛不夠熱烈,不夠大膽,兩年前的平安夜一走了之,誰知道他五月一日又冒了出來,不歡而散。
那一天,兩個年輕人一起吃飯,他們聊了很多,所有的人都走了,食堂裏隻剩下了他們倆,直到打掃飯堂的阿姨拉着拖把拖地的時候,他們才意識到這飯吃得時間太久了。
何雪憶用筷子快速劃了幾下飯,擡起頭說道“劉工,飯堂要關門了!”
“是嗎?”劉瀾第一次來食堂吃飯,他顯得有點不知所措。
“你隻顧着說你的話,盤子裏剩下那麽多飯,你不吃了嗎?”何雪憶驚訝地問道。
“飽了!已經飽了!”說着,劉瀾站起了身子。
“你那麽高,那麽壯實,就吃這麽一點點?”何雪憶有點不可思議。
“夠了,平時吃這麽一點,肯定不夠!但是今天夠了!”他一邊說,一邊端起了盤子,朝着回收的窗口走去。
在一個人回宿舍的路上,劉瀾耳邊再次響起了何雪憶的聲音“劉先生,過來面試的時候,記得帶上你的學曆證書和英語六級證,我們下午三點見。”
“下午三點見。”劉瀾嘴裏嘀咕着,然後忍不住哈哈哈笑了起來。
這個五月,有優厚的薪水,有美麗的女人,對他來說,好像是在做一場美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