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肴并沒有勾起食欲,愁悶之中,六瓶啤酒一下肚,狡猾哥就覺得有點飄飄然,要是在平日,那都不是事,可是今日,他覺得頭有點痛,遂昂揚起頭來,将目光望向了月光下的陽台,朦胧之中,莫陌的身影猶在,好像正在唱着那首她喜愛的美麗山歌:
火紅的木棉花排對排,
唱山歌的小阿哥在等待;
阿妹的紅繡球随風擺,
火辣辣的山歌把你留下來。
狡猾哥一時間看得入了神,歌詞裏的愛情很美,讓人向往,不知不覺之中,晶瑩的淚水,就從他白皙英俊的臉上,曲曲折折緩緩地滑落了下來。
優美歌聲裏,也不知道什麽時候,也不知道從何處刮了一陣風過來,莫陌如同一隻無力的蝴蝶一般,随着那一陣風輕輕地飄走了!
狡猾哥霍地一聲就站起身來,朝着陽台跑去,莫陌已經消失不見了,他擡頭望向深邃的天空,隻見一葉孤獨的月亮之舟,正在天河裏擺渡着。
他不斷地搖着頭,耷拉着腦袋,不敢相信那個口口聲聲叫自己老公的女人,竟然會把自己抛棄掉。
被人抛棄的滋味不好受!
那一頓晚餐,雖然豐盛,可是二人吃得都不快樂!
五一節那一天,王十一親眼看見了自己心愛的女人何雪憶陪着大老闆一起喝咖啡,他就徹底死心了,心死了,人也就是徒有軀殼。
這個五月不平靜,莫陌回老家後,可能不再回來了,狡猾哥跟霜打了一樣,也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他們一起喝完酒,已經快夜裏十點了,王十一告辭而去,低着頭走了出來,夜深了,農民房的巷道裏也漸漸安靜了下來,偶爾還是可以聽到林志炫的那首傷感的單身情歌,好像在訴說一段傷感的往事,聽起來讓人心裏很不是滋味。
從農民房的巷道裏走了出來,沿着應人石河,一直孤獨的朝前走去,五月的月光很冷,王十一打了一個冷戰,情不自禁地用手摟住了自己的肩膀。
回到宿舍的時候,王小龍不在,一個人呆在偌大的房間裏,王十一感覺心裏空空的,是很空,房子很空,内心也很空,空得連一隻蟑螂也沒有。
王小龍不是說過,他晚上九點鍾會回來的?
這麽晚了,還在外面跑摩的,明天是星期一,要上班的,他真是太拼了!
不會出了什麽事吧?
王十一始終把這個孤兒當作自己的親弟弟一般看待,一想到這裏,他就摸出手機給王小龍打了一個電話。
電話接通後,裏面傳來了風的嘶吼聲:“王大哥,我現在正在回去的路上,一會兒就到了!”王小龍說道。
原來他正在駕駛摩托車往回走。
“好的,你一路注意安全!”王十一充滿關切地說道,這個世界上,王小龍就是一個孤兒,自己不關心他,誰還會關心他呢?
把手機關了,王十一點燃了一支香煙,悠悠地抽了起來。
二十分鍾後,小龍回來了。
差不多一周沒有見面了,王十一不禁多看了他一眼。
天啊,他的額頭到底怎麽了?一眼看去,很明顯有一個腫包。
“小龍,你受傷了?”王十一驚訝地問道。
“是的!”王小龍低着頭說道。
“到底是怎麽回事?發生了
什麽?”王十一急切地問道,額頭上的腫包,看起來不像是摔倒的,而像是被人重擊後留下的。
他在外面跑黑摩,是不是被人搶劫了?
“我被人打了。”王小龍低着頭說道。
“你這麽老實的一個人,人家怎麽動得了手?”王十一很是震驚。
“是我搶了人家的生意!”王小龍低着頭,嘴裏一邊回答道,腦海裏一邊播放着一個小時前的畫面。
已經晚上九點了,石岩街道上的那些繁華的建築物,開始暗淡下來了,商場裏琳琅滿目,此時如同落幕的電影院一般,人群陸陸續續離去了。
霓虹燈影裏,王小龍踩了一腳油門,朝着泰柯公司的方向行駛而去,從北邊的石岩中心到南邊的應人石,差不多要穿越整個石岩鎮。
鎮内運行的那些公交車,在晚上八點半鍾左右都不再發車了,那些公交車曲曲折折地在石岩鎮的大街小巷兜着圈子,中途站在九點鍾的時候基本上就很難等到車了。
昏暗的燈光下,一個人的站台,王小龍看見前面的一輛摩托車黑黝黝地遊了過去,如同幽靈一般。
“美女,你要去哪裏?”那摩托車司機身形高大,聲音也很響亮,他一陣叫喊,街道上的樹葉就掉下來了三五片。
“師傅,去塘頭多少錢?”女子等了很久的公交車,已經厭煩了,忍不住問道。
“美女,三十塊,你去不去?”摩的司機将摩托車朝着站台一靠,大聲說道。
“師傅,好貴啊,坐公交車也才兩塊錢,平時坐摩托車也不過十塊,太貴了,我不坐了。”女子讨價還價道。
“美女,現在是晚上九點多鍾了,末班公交車早已經開走了,你一個人還在這裏等什麽?這麽晚,三十塊我是喊少了,除了我,沒有人會帶你去,把你送過去,我回到家裏都深更半夜了。”摩托車男子見女人猶豫不決,繼續勸說道。
王小龍遠遠地看見了他們兩人讨價還價,那女子遲遲沒有上車,他就知道一定是摩托車司機漫天要價,如果要價合理的話,那人應該上了摩托車,否則她也不會跟他搭讪。
王小龍最看不慣那些趁火打劫的人,“突突突”地就把摩托車的速度降了下來。
黑暗裏,那女子一見有摩托車過來,就朝着王小龍招了招手,倒是把身邊那個壯實的男子涼在了一邊。
王小龍一見,就把摩托車攏了過去,隻聽見那女子喊道:“師傅,去塘頭多少錢?”
塘頭?不就是在應人石附近嗎?
“我順路回去,五塊元。”王小龍答應道,石岩的摩托車起步價就是五元,他随口就喊了一個底價,賺太多,他良心過不去。
白日裏都要十塊錢,大晚上的隻要五塊,那女子一聽車費五塊,毫不猶豫就“噔噔噔”地朝着王小龍跑了過來。
王小龍聽到響聲,低頭一看,那女人穿着一雙十厘米高的高跟鞋,走起路來,身子一擺一擺的,跟春風搖柳樹一樣。
他根本就沒有注意到那個身形高大的摩托車司機,把油門一踩,開車沖了過來。
那男子突然揮舞着大拳,橫空飛來,王小龍躲閃不及,砰地一聲,額頭就被擊中,人差點從摩托車上掉了下來,當裹挾着勁風更爲犀利的第二拳飛過來的時候,王小龍一閃,立刻踩了一腳油門,飛也一般地把摩托車開走了。
那名高跟鞋女子被眼前的一幕驚吓得花容失色,張開嘴巴,在夜空中發出一聲又一聲凄厲的尖叫聲。
在那聲尖叫聲裏,末次班車,亮着兩道燈光,緩緩悠悠地行駛了過來,那女子一見公交車來了,奪命一般地跑了過去。
她穿着高跟鞋,腳步高高低低,跑起來跟企鵝一樣。
煮熟的鴨子飛了,黑暗中,那壯實漢子朝着地上狠狠地“呸”了一聲,轉過身子,對着王小龍的背影狠狠地罵道:“不識相的臭小子,壞了大爺我的财路,下次要是讓老子碰見,小心我要了你的小命。”說完,他黑黝黝地騎着摩托車走了。
“太霸道了,生意都是公平競争的,他憑什麽打你?”王十一聽了,心裏怒火上攻,恨不得要給小龍出了那口惡氣。
“我也看不慣那些趁人之危漫天要價的人,沒有公交車,他們叫出來的都是沒良心的天價!”王小龍憤憤不平。
“走,小龍,你帶我找他去,我幫你出了這口惡氣!”王十一越想越氣人,以爲那摩托車司機就活動在附近的工業園或者農民房,心裏想,應人石多大的一個地方啊,怎麽也要把打人的兇手揪出來。
那是他人生中第四次想要動手打架。
第一次是幫何雪憶出氣,轉學過來的同班同學肖威調戲她,王十一出手了,英雄救美,也赢得了何雪憶的愛情。
第二次是教訓熊二,高三最後一年,熊二嘲笑考不上大學的人去東莞打工,他那時候預感自己要落榜,預感何雪憶會展翅高飛,考上理想的大學,他很失落,動手打了熊二。
第三次他暴揍了黑摩司機,那個可恨的司機搶了他三百塊錢,害得他做了打磨工,冤家路窄,他不當揍了他,還把失去的錢讨了回來。
今晚,爲了一個孤兒,他咬緊了牙齒,緊握了拳頭,想要出手。
“王技術員,不用了,他在石岩鎮中心,我們現在過去,都晚上十一點了,他早就收工了,我們上哪兒去找他啊?”王小龍阻止道。
王小龍說的對,這麽晚了,上哪兒去找打人的兇手呢?黑夜裏,就是從百十米開過來,都不一定辨識得出來,王十一一聽,就歎了一口氣,抱怨道:“小龍啊,你怎麽跑那麽遠呢?在附近跑跑就好了!”
“王大哥,你以爲我是在跑黑摩的嗎?那隻不過是順帶賺點燒油費,我要踏遍石岩的每一個角落,我出來打工,是來找我媽的!”王小龍聽到王十一的抱怨聲後,有點生氣了。
“那你今晚開黑摩的,到底賺了多少錢?”王十一瞥了他一眼問道。
“别提了,跑了三個客人,賺了二十塊。”王小龍說道,他是一個老實人,舍不得開價,人家收十塊的,他五塊錢就跑了。
“二十塊?二十塊錢還不夠你的治療費用,你出來找媽沒有錯,這黑摩的你還是别跑了,風險很大,再說深圳治安隊現在都在整治黑摩的。”王十一不容拒絕的說道。
王小龍其實就是一個孤兒,在内心裏,王十一是把他當作自己的親弟弟一樣看待的。
“我以後不跑了。”見王十一生氣了,王小龍摸了摸額頭上的腫包說道。
那天晚上,小龍洗完澡,從口袋裏拿出了一瓶剛買的紅花油,輕輕地用那粘稠之物,塗抹在腫脹的額頭上,不一會兒,整個宿舍就彌漫着紅花油刺鼻的氣味,那氣味久久不散,讓人無法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