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白路旁邊的應人石,每一個黑夜都是與霓虹燈一起肩并着肩走過來的,農民房的巷道裏,“嘩啦啦”地一下子就拉出了若幹個廣告燈箱來,霓虹燈的一雙雙火辣辣的小眼睛歡快地眨巴了起來,讓人亢奮。
夏風興緻很高,終身一躍,就翻過了大山,勢如破竹地吹了過來,深圳是一座海濱城市,濕潤的海風帶來了涼爽,讓人心情舒暢。
在風的吹拂下,巍峨的羊台山,橫卧在一脈淡淡的月光下,靜靜地睡去了。
應人石河水,在風裏泛着波浪,兩岸的霓虹燈一閃爍,河水裏流光溢彩,如同一件華美的衣裳。
天寶路的大街上,此起彼伏地飄蕩着林志炫的那首《單身情歌》:
抓不住愛情的我
總是眼睜睜看她溜走
世界上幸福的人到處有
爲何不能算我一個
爲了愛孤軍奮鬥
早就吃夠了愛情的苦
那歌聲猶如一陣淅瀝瀝的小雨飄了過來,讓王十一感到無比的憂傷。
行走在河邊的小路上,他莫名其妙地想起了何雪憶,想起十九歲生日那天,她親自給自己下廚,想起她甜蜜的吻。
他不是一個多愁善感的人,但單身情歌裏有他的故事,他一個人孤獨地行走着,朝着“川西小酒館”走去。
陌生的城市裏,沒有親人,也沒有情人,單身一個人,爲了理想,打拼着。
不遠處的大街上,小酒館裏不時爆發出一陣又一陣的大笑聲,燒烤攤前,圍滿了叽叽喳喳的小女生,沒有穿工服,她們看起來漂亮多了,周末的應人石,沉浸于一種異于常日的熱鬧氣氛之中。
在林志炫的那首《單身情歌》裏,他一無所有,失魂落魄!
這時候,戰鬥機手機突然響起來了,王十一摸出來一看,是狡猾哥的。
“王大帥哥,你今天晚上回工廠了?”電話裏,狡猾哥親切地問道。
他怎麽知道自己回工廠了?難道狡猾哥有千裏眼不成?
“是啊!你怎麽知道的?”王十一很是驚訝。
“哈哈哈,你一有風吹草動,我都了如指掌,老同學,你回深圳的事情,牛盾盾主管早已經跟我說過了!”狡猾哥得意洋洋地說道。
“喔!”王十一若有所思,看起來牛盾盾主管跟狡猾哥關系很緊密啊,一個是客戶,一個是供應商,這種緊密的關系其實有點不太正常。
“你是不是很詫異啊?”狡猾哥笑着問道。
自己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狡猾哥的眼睛,王十一笑了笑:“在你面前,我感覺自己一下子成了一個透明人,毫無可言。”
“老同學,聽說你從東莞回來了,我今晚特意燒了幾道拿手菜,等你過來一起喝上兩杯!”狡猾哥盛情地邀請道。
吃飯?喝酒?
王十一正想找地方吃飯,聽狡猾哥這個一說,就滿口答應道:“好的!”
他一邊說,一邊轉過身子,朝着狡猾哥出租屋的方向走去。
城市的燈光,從不同的方向射了過來,将高大挺拔的他射出了十個影子,在地上蹦蹦跳跳的,跟猴子一樣。
農民房租賃的利潤算不上暴利,稍作裝修,辟爲臨時房出租,租出去賺錢,那才叫爽。
毗鄰工業區,臨時房的需求旺盛,精明的生意人常常會将整棟的農民房,一半作爲長期出租屋,一半設置爲臨時
出租房,那些長期租戶搬遷或者返鄉的時候,常常會将難以搬動的物品廉價賣給二手店,房東就花一點小錢,從旁邊二手店裏買來家私電器,稍加裝飾,長期房就成了利潤可觀的臨時房。
狡猾哥租住的那棟樓就是這樣的。
王十一走到樓下,隻見樓梯口下面,肥胖的房東,裸露着肥碩的上身,正吹着風扇,守着一台十四的小彩電看。
他擡起頭來,看了看狡猾哥的陽台,突然想起了他美麗的女朋友。
莫陌常常在那個堆滿陽光的陽台上唱山歌,今晚的陽台是空的,王十一總覺得少了一點什麽。
沒有美女,沒有山歌,再美的陽台,也都是空的,空的讓人心慌。
“老闆,臨時房多少錢一個晚上?”一個三十多歲身材瘦削的男子,走了過去,大聲問道。
“單間四十塊一個晚上,帶獨立衛生間,裏面有電腦可以上網,那裏面的片子很好看的。”房東轉過頭來,神秘兮兮地說道。
“不是三十塊一晚嗎?”那名瘦削男子指着廣告燈箱問道。
王十一瞟了一眼燈箱,隻見上面寫着“單人間三十元”,忍不住停下了腳步,想看一個究竟。
“老闆,三十塊是平時的價格,今天是星期日,你們打工的都知道,這周末的臨時房出租是很火爆,行情要比平時好,現在時間還早,你不租房子,等一會兒你就是出五十塊都沒有房,那時候,你隻有花幾百塊住賓館。”肥胖的房東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
他不愁租,行情都擺在那裏啊!就好像前一陣子的豬肉股票一樣,你不買,沒有人會強迫你買,行情火爆的時候,天天漲停,讓你目瞪口呆。
“老闆,開一間房吧!”那個身材瘦削的男子看了一眼站在旁邊的王十一,以爲他也是過來租房的,想了想,覺得是上車的時候,再不上,就沒有機會了。
“幾個人?”肥胖的房東擡起頭,瞟了一眼他身邊的女人問道。
“兩個!”身材瘦削的男子吞吞吐吐地回答道。
“身份證!”房東冷冷地說道。
“給你!”那身材瘦削的男子就從錢包裏掏出了身份證遞了過去。
“我要你們兩個人的身份證!”房東冷冷地說道。
“老闆,可不可以不登記我的身份證信息?”一個身穿工服的年輕女子說道。
不登記身份證?難道把身份證掉了嗎?王十一瞟了那女子一眼,眉清目秀的,很有幾分姿色,難道他們是一對夫妻?王十一覺得眼前黑瘦的男人根本就配不是她。
“不行!”房東冷冷地說道。
“強哥,登記了身份證,網絡上查得到的,以後被我老公發現了,怎麽辦?”那女工轉過身對身材瘦削的男子說道,進退兩難,那女子俊俏的臉上,挂着一副愁容。
“老闆,我們加點錢可以嗎?”身材瘦削的男子腦子好使,别急,有錢好辦事。
“帥哥,她如果不登記,也是可以的,那你再加二十塊住宿費吧,我們賺點小錢,冒的風險很大啊,現在出租屋的所有的住宿信息,都要報告給派出所的。”肥胖的房東一想到錢,說起話來口若懸河。
“老闆,加二十就加二十塊吧,那就給我開一間房吧。”男子急不可耐地說道。
一想到半夜裏可以抱着美女睡覺覺,男子心裏就爽歪歪,人家牡丹花下死也無所謂,你多出二十塊又如何呢?
王十一好像聽明白了
什麽,稍微遲疑了一下,就往樓上爬去。
“小帥哥,你給我下來!”肥胖的房東眼睛尖,一眼就看見了王十一。
王十一不得不從樓梯上走了下來,說道:“老闆,我上去找人!”
“你找誰啊?讓他下來接你,出租屋裏東西被盜了,人家找我鬧,我找誰去賠?”房東沒好氣的的說道。
他之所以住在一樓的樓梯口下面,一方面是爲了做生意,一方面是自己做保安。
王十一見房東說得有道理,這農民房裏的人成分本來就蕪雜,說不定裏面藏着小偷,混進了出租屋把别人的房門撬了也有可能,他于是哒哒哒地從樓梯上走了下來,摸出戰鬥機手機,給狡猾哥打了一個電話:“老同學,我在你樓下,被房東攔住了!”
“你等等!”狡猾哥說完把電話挂了。
“胖子老闆,讓下面的那個帥哥上來,他是我同學!”王十一聽見樓上有人放聲大喊,走出去擡起頭一看,狡猾哥正站在陽台,腦袋如同長頸鹿一般伸出來老長。
“帥哥,你上去吧!”房東伸出頭一看,見是狡猾哥,轉身對着王十一說道。
這時候,剛才開房的那對男女也拿到鑰匙了,他們磨磨蹭蹭地走在了王十一的前面,在樓道裏,那男人摟着女人滾圓的屁股,一刻也不能分離,不時嘟起嘴巴,在女人的臉上旁若無人地親上一口,兩個身軀并列着如一堵牆一般橫在了王十一的面前。
他媽的,你們摟摟抱抱,是看到我王十一失戀了,故意來氣我的嗎?
還好,狡猾哥租在二樓,那對野鴛鴦搖搖晃晃朝着三樓走去了。
那個晚上,當王十一走進狡猾哥的出租屋的時候,驚訝于裏面隻有他一個人:“老同學,你女朋友呢?”
難怪剛才在樓底下望上去,陽台是空的,原來她不在出租屋裏。
“她昨天下午回老家了!”狡猾哥歎了一口氣,低着頭說道。
“她請了幾天的假啊?”狡猾哥的歎氣引起了王十一的好奇。
“老同學,她媽過六十大壽,請了三天假,不過,今天早上她給我打了電話,說她可能不來深圳打工了。”狡猾哥又歎了一口氣說道。
“什麽?她不來深圳了?”王十一更加震驚了。
不來深圳,不就等于分手了?王十一的腦海裏突然浮現出了一幅畫面,正月裏他剛出來打工的時候,住在了狡猾哥的出租屋裏,那時候莫陌坐在狡猾哥的大腿上,兩人旁若無人地親吻,甜蜜的讓人羨慕。
“她媽給她介紹了一個男朋友,讓她嫁人,要她呆在老家不要出來打工了。”狡猾哥看起來有點沮喪。
從前的狡猾哥是無憂無慮的,喜歡甩動一頭茂盛的長發,今晚,他耷拉着腦袋,那頭長發也毫無生機了。
“這麽說,她肯定不來深圳了!”王十一一聽莫陌要在老家找男朋友了,估計接下來就是成婚生子,而女人有了男人後,嫁雞随雞嫁狗随狗,一定會跟着那個男人留在她的老家廣西宜州。
“老同學,來,我們坐下來喝酒吃飯!”狡猾哥突然擡起頭來說道,他顯然不想跟别人談更多關于自己的私人事情。
那一晚,菜做得很好,紅燒的豬蹄,清蒸的鲈魚,白切雞,色香味俱全,狡猾哥看起來很傷感,他一連喝了六瓶啤酒,看得出來他其實是很在乎那個跟他同居的女人的。
得到的,人們常常一點兒也不在乎,失去了,才知道珍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