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期間每年寒暑假和媽媽一起到許亦楠家串趟門已經成了慣例,今年隻有一點不同的是,許亦楠也在家。
雯阿姨端了幾盤水果放在茶幾上,又遞給我一個山竹,說,“亭亭真是長大了,一年比一年出挑。”
我羞澀地笑了一下,然後聽到我親媽在旁邊說,“雯姐你别跟亭亭講這種客套話,她會當真的,要真是出挑,也不會這麽一把年紀了還單着。”
我一臉黑線,我這二十嘉年華的,到了媽媽嘴裏就成了一把年紀。我把嘴裏的山竹咽下去,剛準備開口,親媽又發話了,“别跟我說二十多歲還年輕,媽媽像你這麽大的時候,你都會追着别的小朋友搶火腿腸了。”
我又張了張嘴,親媽趕在前頭接着說,“也别跟我說什麽時代不同了,時代再不同,像你這把年紀沒結婚生子也就罷了,連潛在結婚對象都沒一個,像話嗎?”
我沖媽媽點了點頭,“媽媽您接着說,我一邊吃山竹一邊認真聽,您這兩把年紀的人說的話我覺得都是對的。”
媽媽挺直了後背,沖我直瞪眼,“什麽兩把年紀,誰兩把年紀!”
雯阿姨笑着插話,“要說年紀,我們家亦楠還比亭亭大三歲呢,雯姐你也别太着急,亭亭這樣的姑娘不愁嫁。”
媽媽看起來極其不贊同,她搖了搖頭說,“亦楠哪用得着操心啊,那孩子從小就有姑娘緣,現在還有德國女朋友,哪給過你發愁的機會。”
親媽又開始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我捂着額頭,考慮怎麽了無痕迹地轉移下話題。
“陸阿姨,”許亦楠從樓梯上輕盈地走了下來,走到我媽媽旁邊坐下,“我沒有德國女朋友。”緊接着又很是狗腿地露出甚是谄媚的笑,“三年沒見了,陸阿姨看起來一點都沒變。”
媽媽笑得花枝亂顫,“亦楠這孩子就是會說話。”媽媽打量了許亦楠一番,表情看起來很是欣賞,“如今可真長成個帥氣小夥子了,那個德國女朋友怎麽了,分手了?”
許亦楠越過媽媽看了我一眼,“德國認識的那些人都隻是朋友。”
媽媽看了看雯阿姨,雯阿姨拍了許亦楠胳膊一下,“我今年冬天去德國見到的那個漂亮小姑娘,她親口跟我說喜歡你,還說願意跟你來中國,你不是答應我好好考慮一下嗎?”
許亦楠低頭看了看茶幾上的水果,擡手給媽媽拿了一片蘋果,又剝開一個山竹遞給我,“考慮過了,我還是喜歡中國姑娘。”
雯阿姨白了許亦楠一眼,正想開口,準備午飯的阿姨從飯廳出來喊大家吃飯。
坐到飯桌上,大家很默契地抛開剛才的話題。雯阿姨說,“上次咱們幾個這麽一起吃飯還是亭亭高考後的第二天吧。”
媽媽想了想說,“是啊,後來亦楠就回了北京,緊接着又出了國,一恍就是三年。”
“孩子長大了,這樣一起吃飯的機會越來越少,”雯阿姨說,“亭亭這次什麽時候回北京?”
“還有一個星期左右吧,就回去了。”
雯阿姨有點驚訝,“這次怎麽這麽早啊?”
“北京運動會,我去當志願者,7月下旬就該集合上崗了。”
許亦楠說,“我差不多也一星期之後回去,我們可以一起走。”
我舉着筷子沒答話,媽媽迅速接上了,“那太好了,亭亭每次自己回學校我都不怎麽放心。”
媽媽想了想,放下筷子對許亦楠說,“亦楠啊,你要是有時間也順便幫阿姨去亭亭學校看看,她們學校女生宿舍假期整修,這些志願者都給安排到男生宿舍去了,我越想越覺得不是那麽回事兒,這樓裏還住着那麽多男同學呢,男同學女同學是怎麽隔開的啊,晚上有沒有人巡邏啊,宿舍的門鎖牢不牢靠啊,這些亭亭這丫頭到現在還不知道。你如果去了也幫着看看有沒有不安全的,門鎖什麽的不行就幫她換一把結實點的……”
看媽媽這說話的趨勢,俨然有請許亦楠在我宿舍築起塔防的架勢,我夾了一塊排骨送到媽媽碗裏,“來來,媽媽,你最愛吃的排骨。你不要老往壞處想,也不能一邊催着我找男朋友,一邊封建思想這麽濃厚吧,你這到底是讓我找啊還是躲啊。”
媽媽用胳膊肘子拐了我一下,“别忽悠你媽媽,找男朋友和住在男生宿舍是一碼事嗎?”
許亦楠放下筷子,疊着手臂靠在餐桌上,“阿姨說得很對,如果不是有這些考慮,中國絕大多數大學的學生宿舍又怎麽都會是男女分住。”
許亦楠這種剛從民風開放的資本主義國家留學回來的人,竟然有有這種想法,我看了看許亦楠波瀾不驚的臉,斷定他是在故意搗亂。
得到了許亦楠的肯定,媽媽越發擔心起來,“實在不行也别去當志願者了,你不是9月份還得參加司法考試嗎?這個假期專心在家準備考試不也挺好。”
我趕緊搖了搖頭,“那可不行,司法考試明年還能考,運動會今年開完,明年後年大後年可都沒有了。”
媽媽一揮手,“那大大後年不還有呢嗎!平時也沒見你多愛體育項目,怎麽對運動會這麽積極。”
我和媽媽又白扯了半天,也沒白扯到一個頻道上。我轉頭問許亦楠,“德國的學生宿舍也完全是男女隔離的嗎?”
許亦楠直接忽視了我的問題,他對媽媽說,“這次運動會也是一場國際性的活動,錯過了确實可惜。”
許亦楠的話頭毫無征兆突然軟了一些,于是乎,我心裏産生一種不好的預感,果然就聽許亦楠接着說,“如果阿姨實在不放心,可以讓亭亭住在我那裏,正好也有一個空房間。”
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這位媽媽連自己閨女和别的男同學住在一棟樓裏尚且不放心,會放心讓自己閨女和别的男性住在一座房子裏?
我瞟了瞟許亦楠仍舊波瀾不驚的臉,對他這情商很是不屑。
媽媽笑出了聲,我想媽媽這笑要麽是嘲笑,要麽是在考慮拒絕理由期間的假笑,而後媽媽大約是考慮好了,開口說,“要是這樣我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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