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完之後我通讀了一遍,感覺寫得不錯,又拿起那封舊情書想對比一下,看看我搗鼓出來的情書行文是不是更高明,然後就注意到這封舊情書的邊角有些破損。
撫摸着破損的信角,想起來那是幾個月前我在讀信時,亭半半過來争搶,用嘴咬碎的地方。
亭半半是隻上進的小狗,雖然不認字,但很喜歡吃紙,如果現在這封信被亭半半發現了,估計也會很難幸免。
這麽想着想着,一滴眼淚就鑽出了眼眶,“吧嗒”一聲滴在了玫瑰信紙上,把一個“愛”字浸得有些氤氲了。
我急忙拿紙巾把那個“愛”字擦幹,但這個字看起來還是和其他的字不太一樣。由于我之前抄寫時總是寫錯字,浪費了幾張信紙,這張已經是最後一張。我把信小心翼翼地折好,塞到了信封裏,心想,總歸也是假的,将就着用吧。
由于學校最近傳出了一些花邊消息,而且不幸地傳到了校長的耳朵裏,所以,學校最近在大張旗鼓地搞整風,嚴厲打壓早戀行爲。教導主任和學生會幹部每天都無死角地巡視整個校園。
我在兩個學生幹部拐過樓梯後,遛到了高中部的一間教室,把這封粉紅色的信封塞到了靠近後門口的一張書桌裏,而後仔細調整了幾下,留出了一點不大不小的粉紅色信角。
這張桌子坐着陸璐,陸璐是學校的體育特長生,早自習時間在操場熱身鍛煉,早自習結束後才回來正式上課,所以整個早自習時間這張座位都會是空的。
做完壞事,我回到教室,耐心等着那個粉紅色信封炸開整個學校的鍋。
寫完一課英語習題,我看了看時間,這個點兒教導主任應該正在巡視高中部。
爆炸波在第二節課下課時才傳到我們班級,這波彈藥的威力還可以,聽到的同學各個目瞪口呆,而後便是各式各樣的驚歎聲,大家議論的熱度遠超50個大媽同時在菜市場砍價的分貝。
同桌張曼從門口沖了進來,拉住我胳膊,“愛無邊界啊愛無邊界,不跟你說你絕對猜不到我們學校發生了什麽,跟你說了你可能都不敢相信,”她瞪大了眼睛看我的反應,我一臉好奇地問,“發生什麽事兒了?”
張曼看起來對我的反應還算滿意,接着說,“高中一個學長給另一個學長寫了一封情書,注意哦,不是給一個學姐,而是給一個學長。”張曼停下來等着我反應,我誇張地驚歎了句,“什麽?!”
張曼點點頭,接着說,“是的,你沒有聽錯,更曲折的是,這封信的當事人還沒看到,倒是被早自習巡視的教導主任一眼看到了。收信的學長座位就在後門邊上,你也知道,我們教導主任就愛趴在後門窗戶上往教室裏看,于是,就這麽一眼看到了。”
“咱教導主任那暴脾氣,當時就一把把後門拉開了,聽說把後門的把手都給拽掉了。他拿着信封在操場上找到那個學長,讓學長拆開了信給他看,好幾個體育特長生都看到了。”
張曼捏住我的手,“最勁爆的在後頭,你知道那兩個當事人學長都是誰嗎?”我配合地搖了搖頭,“說出來怕吓到你,”張曼壓低聲音,“是許亦楠和陸璐,更吓人的是寫情書的不是陸璐,而是許亦楠學長!”
張曼歎了口氣,“說實話,我挺心碎的,雖說陸璐長得還可以,但哪裏配得上許亦楠,許亦楠學長這是中了什麽邪了,放着那麽多圍着他的美女不理的,愣是看上了陸璐學長。”
我也跟着歎了口氣,“想必是傳說中的情人眼裏出西施吧。”
張曼又想起了什麽,皺了皺眉頭,“許亦楠學長的品味說起來也真是……非同凡響,聽說那個信封是粉色的,裏面的信紙還是玫瑰香水的。”
我一愣,不解地問張曼,“這不是很正常嗎,情書不都是粉色玫瑰什麽的嗎?”
張曼瞅了我一眼,“女生給男生送情書,粉色玫瑰什麽的也就罷了,男生寫情書,這粉色玫瑰的怎麽下得去手啊。”
我恨恨地咬了咬嘴唇,覺得文具店老闆很不專業。枉費我當時扭捏了半天虛心跟她請教,還外加被她調笑了一番,居然推薦得這麽不走心。要區分送信方性别這麽重要的信息都沒有告訴我。
見張曼一直盯着我看,顯然是還有話要說,我接着問,“教導主任打算怎麽處理啊?”
“之前這種情況呢根據情節嚴重程度有警告的,有記過的,男追男這種事情倒是開天辟地頭一次,還真不知道會怎麽處理,不過像許亦楠學長這種學校的台柱子,教導主任想必也不忍心重罰。”
張曼還盯着我,我拄着下巴,接着說,“還有什麽一起都給大姐我倒出來,别讓大姐擱這兒擠牙膏,心累。”
張曼兩手擠着我的臉揉了揉,“就你還大姐,先把胸長大了再裝大姐吧。”
我看了眼張曼故意挺起的胸脯,不屑地說,“炫耀,明晃晃的炫耀!”
張曼哈哈笑了一聲,“炫耀也是因爲姐有資本。話說你就不好奇許亦楠和陸璐現在怎麽樣了嗎?”
“怎麽樣了?”
“聽說先去了教導主任辦公室,後來又去了校長辦公室,到現在都沒出來呢!”
那真是驚心動魄的一天,聽說每節課的下課時間,教導主任和校長辦公室門口都圍了很多假裝拖地、擦窗台、交作業、交思想彙報的同學,圍得水洩不通。圍着圍着終于把許亦楠、陸璐還有校長、教導主任給圍了出來。
聽說我們校長剛出門時着實被門口的景象吓了一跳,後來把大家一股腦趕回了教室,校長說,“不管你們聽說了什麽,都純屬誤會,我和劉老師都已經調查清楚了,你們趕緊回去該幹嘛幹嘛,當學生的不好好當學生,充什麽八卦小報記者。”
“誤會?”我和張曼一邊往校門口走一邊說。
“是啊,說是誤會,聽說是許亦楠和陸璐鬧着玩呢,那封情書的内容都基本是抄一本情書合集來的,他們那群人不是一直關系都很好嘛,上次還有個學長趁陸璐洗澡把人衣服給順走的,”張曼抿着嘴,搖了搖頭,“這些高中生真是幼稚得很。”
“說是鬧着玩就過去了?這故事說得通嗎?”
“說得通,聽說那封情書看起來就不是很嚴肅,基本抄襲書上的内容,雖然改了一些,但改得意思不通,修辭用了不少,但跟表達愛意沒什麽關系。許亦楠學長那作文水平,說這封情書是他認真寫來追求愛人的,難以服衆啊。而且聽說上面還有水漬,你說誰真心送人情書會這麽不走心,這是想追求啊還是想把人趕跑啊。”
“跟表達愛意沒什麽關系?”我不服氣地拉住張曼,“星星月亮柳樹的,不都可以用來營造纏綿的意境嘛,你看人柳永的詞……”
張曼挑起眉毛,“行啊,亭亭,你消息夠靈通的,連情書上寫了什麽都知道,誰告訴你的啊,說,有誰消息比我還靈通?”
我正努力思考着該怎麽回答,就聽到有人叫我的名字,我如釋重負,松開張曼的胳膊,“有人叫我,我先走了啊,明天見!”
張曼卻沒有理我,她的臉色有點奇怪,隻盯着我背後看。
我轉身,笑僵在臉上,叫我的人是許亦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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