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順着被大楊樹枝丫遮蓋的林蔭路走着,心情有些糟糕。許亦楠又生生地把我和亭半半拆散了,想起他送我出門時的嘴臉,我擡腳将路邊一個小石子狠狠地踢到了花壇裏。
讓我更糟心的是站在許亦楠身旁那隻亭半半的嘴臉,沒有展現出對主人的留戀也就罷了,看起來怎麽就還那麽興奮呢。
我心裏湧起一股悲憤,我想這種悲憤大概和養了一個不孝子的母親那種悲憤類似。我又擡腳踹飛一個小石子,決定給亭半半改名,改一個更适合它這種白眼狼氣質的名字,就叫白眼狗好了。
我看着地上斑駁的樹影歎了口氣,又覺得有些嫌棄白眼狗這個名字,畢竟亭半半其實很無辜,它從兩年前開始就時不時地被留在許亦楠家裏過夜,對于它來說,許亦楠家或許就像小孩子的外婆家一樣,因爲新鮮所以有趣。
我和亭半半從一來到這個世上便一直生活在一起,我出生的那年,也是亭半半出生的那年,它從出生就來到了我家,和我一起長大,上幼兒園之前,我們幾乎每天都黏在一起玩耍。
這樣無憂無慮的時光持續到了我和亭半半十一歲那年,終結在一個驕傲自大的許亦楠和一個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的媽媽手裏。
媽媽認爲許亦楠渾身都是金光,沒有一處不亮,爲了讓我也粘上些金光,她想盡辦法把我往許亦楠周圍推。
所以當有一天,許亦楠暗示希望留下亭半半過夜時,我媽媽二話不說把亭半半拱手相送,而後順水推舟地表示要我第二天再去找許亦楠一起練畫畫,順便再把亭半半接回家。
我自然是不從,女大不中留的是,亭半半很樂意,它明白過來要在許亦楠家住上一晚後,圍着許亦楠上蹿下跳,尾巴直搖得我頭暈。
亭半半這姑娘居然和我媽媽沆瀣一氣,當時我一氣之下,甩手走了。第二天,糾結了半天之後,我又很沒氣節地敲響了許亦楠家的門,我給自己找的理由是,亭半半可以不仁,但身爲它母親一般的主人,我不能不義。
于是就這般如此,開啓了亭半半偶爾在許亦楠家過夜這件事的大門,我也從一周去找許亦楠一天發展成了一周一連兩天都得往許亦楠家跑。
第二天是周日,我磨磨蹭蹭地起了床吃了早飯,又彈了會兒琴,而後開始看電視,我拿着遙控器百無聊賴地換了十幾個台也沒找到想看的節目,這時電話鈴響了,媽媽接了電話。
我還在換台,看到一個頻道的新聞節目中,女主播在講某個島國發生了地震,而後細緻地描述了死傷人數,而後畫面轉換到了一片廢墟和惶惶不安的幸存者身上,這時媽媽夾到了我和電視之間,我擡起頭,看到媽媽正在低着頭脫圍裙。
“亭半半不知自己跑哪裏玩去了,一大早就不見了,雯姐他們找了一上午也沒找到,你趕緊去換衣服,我們也出去找找。”
我一急猛地站了起來,頭頂撞到了媽媽的下巴颏,“哎吆,你這孩子,”媽媽捂着下巴,“急急燥燥的,我看亭半半那坐不住的性格就是像了你。”
我看了媽媽一眼,沖回房間換好衣服跑到門口,回頭發現媽媽還在對着鏡子梳頭發,“媽媽,亭半半都不見了,你怎麽還忍心在那裏慢悠悠地梳頭發。”
媽媽側着臉整理耳邊的碎發,對我說,“就算是你不見了,媽媽這頭發也得梳。”
母上此人,不管說出的是什麽人神共憤的話,總能說得頗爲坦然,這一點我從小到大都很佩服。
我拉開門,“您梳您梳,我先出去找了。”
“嗨你這孩子,媽媽開車……”我反手關上門,把媽媽後面的話關到了門裏。
我想也許是亭半半想回家,自己跑了出來,于是我沿着從我家到許亦楠家的路一直找過去,找到我去許亦楠家經常路過的小公園前面時,媽媽開車停在了我旁邊,她搖下車窗,沖着我不耐煩地喊道,“趕緊上車。”
“你開車走吧,我走路過去,亭半半說不定在回家這條路上。”
“怎麽可能,距離這麽遠,亭半半什麽時候自己往家裏跑過,肯定在你雯阿姨家周圍哪兒轉悠呢,趕緊上來,說不定這時候亭半半都自己回到你雯阿姨家了。”
想想也是,這麽多年,亭半半在許亦楠家一直是樂不思蜀,從來沒跑回來找我過,都是我巴巴地去把它接回來。
我擡頭看了眼正前方小公園翠綠色的大門,轉身鑽進了車裏。
到了許亦楠家,隻有許爸爸在家,許爸爸說雯阿姨和許亦楠都去外面找亭半半了,擔心我和媽媽過來找不着人,他剛從外面回來等着我們。
許爸爸說亭半半昨天晚上的狀态就不太對勁,一直縮在牆角把頭埋在兩腿間,一點也不像平時那麽活潑。當時大半夜的,大家隻當是亭半半困了,沒有多想。第二天一早,許爸爸去大門口拿報紙,出去時候門沒關,回到家不久就發現亭半半不見了,一家人就趕緊出去找。
“對不起亭亭,我們沒有照顧好亭半半,”許爸爸摸了摸我的頭,“家裏周圍都找遍了,亦楠覺得亭半半有可能是跑回去找你了,現在又順着去你家的路找過去。”
我拉住媽媽的胳膊,“我們開回家,說不定亭半半已經回家了,如果沒有,我們再順着路往這邊找。”
媽媽張了下嘴,看起來想反駁,又看了下我的臉,說了聲“好”。
回到家,亭半半沒有回來,我的心情沉到了谷底。亭半半每次想出去,都會咬着我的褲腿把我一起拽出去,實在拽不動我也會自己跑出去轉悠一會兒,但都不會超過10分鍾,這樣的情況從小到大,從來沒有過。
我轉身沖到了外面,在小區門口遇到了許亦楠,我越過他,在他身後看了一圈,沒有看到亭半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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