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工作室内。
天微微明,一群木匠和設計師,圍聚在一桌前,目不轉睛,屏息以待。
桌面上,放置着一個高寬皆有一米的木制物件,狀如蓮花,花瓣緊緊閉合着。在司炳觸動某個開關後,閉合的花瓣緩緩往外綻放,似是自然蓮花綻放的加速版,以肉眼可見的速度。
一片片花瓣散開,呈現出最完美的綻放程度,最後,露出包裹在最中心的花蕊。
圍觀這一幕的衆人,冷不丁倒吸一口涼氣。
又一摁。
花瓣從裏層開始,一層層地往裏收攏,如同倒放,直至恢複成最初的狀态。
“成了!真成了!”
杭教授激動出聲,兩眼放光,不知道的,還當他完成某項國家級研究項目。
“不敢相信,竟然真的成了,還在這麽短的時間裏。”
“機關術的奧妙啊,全靠零件協調合作……沒有外力、動力,簡直不敢想。”
“我們也是頭一次見,沒想到真有這樣神奇的技術。”
……
這一刻,不管是動腦的設計師,還是動手的木工匠人,都是發自肺腑的激動。
司炳亦是喜不勝收,隻因是老闆,這份激動、喜悅便壓制在心底,沒有表現得太過明顯。
不過,追求完美的他,在仔細打量“機關蓮花”一番後,輕輕皺了一下眉。
他叫住陷入激動中的杭教授,委婉地問:“杭教授,這個機關按鈕的設置,是往裏凹的,觸碰起來有些不方便,能不能稍微改進一下?”
“這個……”杭教授茫然片刻,然後倏地反應過來,擡手一拍頭,“對,這個我們也發現了,前幾天聯系了司笙老師,她就按鈕這一塊,重新設計了一個款式給我。”
如此解釋着,杭教授趕緊拿出打印好的圖紙。
“司二少,你看一下。”杭教授道,“制作這個按鈕,需要一兩天時間。先前工匠們都在忙,也抽不出時間來,我也就沒說。你要是想換的話,可以讓他們現在臨時制作,應該還來得及。”
司炳接過圖紙,仔細一看,也看不出什麽所以然來。
他将圖紙遞回去,不疑有他,點點頭,“行。讓他們趕一下工,明早之前是最後期限。”
“那我去說。”
杭教授笑得合不攏嘴,擡手趕緊喚來工匠的負責人。
旁邊——
“怎麽樣,聯系上了嗎?”
左佑眉飛色舞的,緊挨着項文達,恨不得将耳朵鑽到項文達的手機裏去。
項文達皺了皺眉,将手機移開,朝左佑道:“沒有,關機。”
“關機?”
左佑略微詫異。
他們聯系司笙時,基本不會碰上關機的情況。
“可能手機沒電,或者有事吧。”左佑撓撓下巴,道,“要不,就先給她發個消息,跟她說已經做好了。”
“好。”
“視頻拍了嗎?”
“拍了。”
項文達點點頭。
左佑瞧瞧靠近項文達,壓低聲音,跟做賊似的說:“給她發一份。”
“嗯。”
項文達沒有絲毫猶豫。
保密協議上說,不允許跟項目無關的透露項目内容,但司笙可是他們之中的一員,給司笙發視頻,完全在規矩之内。
而且,司炳是允許剛剛那一幕拍視頻的,隻是如果要傳播開,得等明天司銘盛壽宴結束後。
他們拍的視頻,也是想給高教授看的。
工作室内喧嘩一片。多日爆肝勞作,終于有了成果,每個人都不覺得疲憊,反而精神奕奕。
司炳走到的陽台前,将緊閉的窗戶推開,外面的新鮮空氣灌入。
照在身上的陽光,暖和又舒适,自打被司笙“陰”過後的憋屈心情,一直到現在,才總算有那麽點好轉。
無論如何,機關蓮花算是完成了。
而他所得到的,肯定會比他付出的要多。
拿出手機,司炳點開一個微信群,在裏面發消息。
【司炳】:[視頻]
【司炳】:完成了。
發完消息後,他給司笙的賬戶轉完最後一筆尾款。
不多時,群内就有了回應。
【任飛】:恭喜司少。
【範前】:恭喜。
……
盯着任飛名字看了片刻,司炳嗤笑一聲,退出手機,點開通訊錄打算給任飛打通電話。
不過,電話還沒撥出去,手機就振動起來,有電話打進來。
是範前。
頓了頓,司炳拉了接聽。
司炳道:“範哥。”
“恭喜啊,真的按時完成了。”
手機裏傳來的聲音,質感低沉,略微沙啞,又透着幾分愉快的笑意。
司炳“嗯”了一聲,說:“我也沒想到。”
“是找了什麽得力幹将嗎?”
經這麽一問,腦海裏頓時閃現出司笙的臉,德修齋那一幕幕尴尬到令人窒息的經曆,不可避免地往腦裏傳送,司炳頓時不悅地皺起眉來。
他潛意識不想稱贊司笙,便道:“經朋友介紹,找了幾個專家。”
“專家?”範前似乎挺意外的。
“嗯。”
範前一頓,旋即輕笑,“我還以爲你找到銀大師了呢。”
司炳客氣地笑了笑,“範哥您都找不到,就更不用說我了。”
“那可說不準。你們家老爺子畢竟是研究機關術的,沒準有這方面的人脈呢。”
“還真沒有。我承認銀大師的機關都挺厲害的,不過……”司炳斟酌了下,仍舊是問了,“真有你說的那麽厲害嗎?”
早幾個月前,司炳通過範前,入手了一個機關物件。
小玩具,設計很精巧,但賣得挺貴的,拍賣底價都是六位數起。
當時司炳在爲機關蓮花制作一事煩惱,找不到合适的人來完善他的圖紙,範前得知後,就給他推薦了機關物件的主人——銀大師。
據說這位銀大師在西北區域特别有名,尤其對其神秘、人脈、勢力的猜測,他所有的機關物件都是從西北某地下拍賣市場出手的,一個季度拍買一次,拿出幾樣純粹看他心情。
他的作品,在拍賣市場都特别火,随便就能拍出高價。
這銀大師從不露面,無人知曉他的年齡、樣貌、身份,甚至性别。
很多人好奇他,其中不乏名流權貴、知名學者,甚至還有魚龍混雜的各方勢力……可是,無論他們如何調查,都查不出他一分一毫的消息。
越神秘,越強大,好奇他的人,便越來越多。
因種種傳聞傍身,加上範前的一再推薦,司炳才會想着請他入夥,特地跑安城蹲守半月……但是,他隻看得出機關之巧妙,對制作者具體是怎樣的水平,卻看不出來。
就像八十分優秀,一百分也優秀,中間二十分的差距,并非他這種學過四年本科知識的人能感受到的。
“就拿‘無法複原’這一點,你說呢?”範前輕描淡寫地反問。
“……”
司炳頓時啞然。
對,銀大師的作品,隻有原件,在沒有圖紙的前提下,是不可能被複原的……
範前慢條斯理地補充,“據我所知,在‘出世’的機關大師裏,就他一個。”
他說得如此笃定,令司炳怔了怔。
就他一個……
評價這麽高?
司家大宅。
司銘盛壽宴的前一天,大宅就開始忙碌,從早忙到晚,布置宅子,準備食材,各種注意事項,一直忙個沒停。
臨近七十的司銘盛,精神矍铄,頭發漆黑,老當益壯,走起路來虎虎生威。
有從遠方來的好友參加壽宴,提前登門拜訪,司銘盛好生招待,等用過午餐後,親自将人送到門口。
可人一走,原本臉上親切和善的笑容,頓時消散無蹤。
“柄兒呢?”
步入大堂,司銘盛敲着拿來做樣子的手杖,同歐陽秋問了句。
歐陽秋趕忙上前,“柄兒剛來電話,還在忙您的壽禮呢,估計要明早才能趕回來。”
司銘盛皺了皺眉,卻沒有深究,隻是點點頭,“嗯。”
管家在一旁微微垂眼。
他們都知道司炳的“壽禮”是什麽。
司銘盛的圖紙,又怎麽随處亂放,好巧不巧的被司炳看到?而且,畫紙被司炳偷偷拿走,司銘盛又怎會一句話也不說,發現後也不曾追究?
讓司炳拿到圖紙,不過是事先設計好的。
司銘盛有意培養司炳,隻要司炳制作出機關蓮花,當着諸多名門、世家、學者的面一展身手,到時司炳就能大放光彩,無論做什麽都要順利一些。
何況,司銘盛早給司炳找了新的去向……
隻要司炳這次抓住機會,能在壽宴上争氣即可。
“司笙呢?”
往裏走了幾步,司銘盛倏地想到什麽,又回過身來問歐陽秋。
“司笙?沒有見到她的人影。”歐陽秋心下微驚,一擰眉,緩步上前,試探地道,“爸,你真打算在壽宴上承認司笙的身份嗎?”
“哼。”
提及司笙,司銘盛就眉宇緊鎖,神情陰郁,怒氣點點浮現。
易中正的外孫女,放到以前,他是絕對不肯放進司家的,若非司尚山……
“爸,司笙這人在外面長大的,不懂禮儀,沒有家教,行爲作風都沒有司家小姐的樣子——”
對司笙頗有成見的歐陽秋,一開口,就忍不住數落司笙,說司笙的不是。
可,話到一半,被司銘盛涼涼的眼神一掃,歐陽秋就識趣地噤聲。
眼皮耷拉着,片刻,又往上擡了擡,司銘盛負手而立,冷聲問:“聽說她有幫柄兒做事?”
“這……”
歐陽秋嗫嚅着。
司銘盛一皺眉,語氣微沉,“别支支吾吾的。你們藏着掖着,我就不知道了?”
“是有這麽回事兒。”歐陽秋被他吓了一跳,趕忙道,“柄兒在做一個機關……唔,他一個人忙不過來,就找了些專家教授幫點忙。這司笙,聽說讀過京理的機械工程專業,是柄兒的學妹。”
敷衍地介紹完,歐陽秋話鋒一轉,“爸,你是不知道,司笙憑借她長得好看,跟他們高教授不清不楚的,他們高教授強行把她塞到柄兒這裏……”
末了,在司銘盛銳利視線的注視下,歐陽秋剩下那一堆編排司笙的話,漸漸被咽了回去。
司銘盛輕哼一聲。
婦人之仁。
盡說一些沒用的廢話。
在易中正膝下長大,司笙學了點易中正的本事,無可厚非。
隻要司炳有能耐,将司笙的本事占爲己有,那不管司笙如何能耐,都不是問題。
這天底下,并未有能耐,就能出頭人地!
“讓她晚上回來一趟,我要見她。”半晌,司銘盛冷冷囑咐。
“是。”
歐陽秋心有不甘,卻司銘盛都放話了,也不得不老實點頭。
入夜之際,天色大變,原本陽光璀璨的晴天,倏地風雲大變,濃雲陰霾籠罩着天空,轉眼便下起淅瀝的大雨。
宅院裏的裝飾,被風吹得飄搖,斜飛的雨水澆濕屋檐地面,四處作亂。
晚飯過後,因天氣作亂而心情陰郁的司銘盛,再次問及司笙。
“打過電話了,一直關機,聯系不上。”歐陽秋緊張道。
“司尚山呢?”
“也問過他,他沒說兩句就挂了,說司笙有急事,今晚肯定過不來。”
司銘盛緊緊鎖眉,勃然大怒,“你給我告訴他,司笙要是這态度,就不要想進司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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臉是不打算要了,票還是想要一個。紅包沒搶完哦。
下午要出門。這個情節比較重要,寫得也挺慢的,不過晚上肯定還有一更,時間不定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