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兩遍錄音,司笙把電話打給淩西澤。
“鍾裕去司家,我過去盡一下地主之誼。”司笙開口解釋。
“哦。”淩西澤那邊淡淡應聲,微頓,雲淡風輕地抛來一句,“醋吃完了?”
“……”
合着他還記得這事呢?
見司笙不說話,淩西澤低聲輕笑,繼而問,“紅包看到了嗎?”
“嗯。”
“回複呢?”
“想去,得看時間。”
司笙給了準确答案。
她喜歡電音,一個小小的愛好。
這一愛好,知道的人不多,淩西澤算一個。
淩西澤給她的電音節門票,于下個月在安城舉行,有來自世界各地的電音歌手,其中有好些司笙喜歡的。
如若沒有其餘的事絆住腳的話,司笙肯定是樂意去一趟的。
“嗯。”淩西澤道,“安排好了跟我說一聲。”
“行。”
司笙一應,稍作停頓,又說,“挂了。”
“司笙。”淩西澤倏地叫住她。
“嗯?”
“替陸同學問一句,你什麽時候把我介紹給你爸?”
“他算什麽……”司笙拖長了腔調,倏然一笑,反問一句,“老易給我的嫁妝不還被你私吞了嗎?”
“說話不要這麽欠揍。”淩西澤正經口吻裏裹着笑意,腔調道,“那叫贈予。”
司笙哂笑,“将我的嫁妝贈予給你?”
“嗯。”
淩西澤繼續發揮厚顔無恥的精神。
司笙嘴角一抽。
剛想怼,又聽得淩西澤補充道,“放心,禮尚往來,彩禮我也有準備。”
司笙被他氣笑了,“你真是你媽親生的嗎?”
怎麽母親說話這麽好聽,兒子每說一句話都讓人想暴揍一頓?
“如假包換。”
“……”
司笙懶得跟他掰扯,随口扯了幾句,将電話給掐了。
她怕被淩西澤氣得直接開溝裏去,到時候給鍾裕加重病情,那真就是罪過了。
鍾裕同學自帶主角光環,無論到哪裏,都有一堆粉絲甘願爲他效勞。
前兩次來,秦凡都不在場,這是他們倆第一次碰面。
鍾裕說明來意後,平時仗着“小神童”名号,動個畫筆要扭扭捏捏好半天的秦凡,二話沒說就答應了。
——就要了鍾裕幾張簽名。
當初“打劫”鍾裕的同夥有好幾個,畫起來需要好幾天,秦凡反正在家閑着沒事,就跟鍾裕約好時間和地點,每天花一定時間來畫。
反正都五年了,司笙和鍾裕都不急,讓秦凡慢慢來。
不過秦凡倒是很認真,平時做什麽事都懶散應對、能拖則拖的他,這一次出奇的準時,并且提前完成,将肖像畫交給司笙。
“都五年了,他真記得一清二楚嗎?”
秦凡坐在椅子上,一邊咬着蘋果,一邊搭着椅背,側身朝司笙發出質疑。
一一翻看着肖像畫,司笙懶洋洋地回應,“你不是都畫出來了嗎?”
“他說是就是,我也沒見過。”秦凡不緊不慢地說,“太神奇了,合理的質疑一下。”
這質疑确實算合理。
五年前,驚慌追逐中的幾眼,好幾張面孔,竟然記得一清二楚……夠神奇的。
“你十歲就能臨摹秦爺爺的畫作,不神奇嗎?”司笙掀了掀眼睑。
“……”
秦凡眼睛眨巴了一下。
被她一句話就給說服了。
“你能找到他們嗎?”秦凡識趣地換了個話題。
司笙淡淡道:“不知道,如果他們還在幹這行,沒準有人能發現。”
當時路上沒有監控,且荒無人煙,什麽證據都沒留下。
那時警方調查都沒結果。如今找起來,無異于大海撈針。
又咬了口蘋果,秦凡慢條斯理地咀嚼了會兒,倏地問:“你一年前找我畫的那人,現在找到了沒有?”
“沒有。”
司笙一聳肩。
“啧,”秦凡擺擺手,“那這幾個肯定沒希望了。”
“……”
司笙涼涼地剜他一眼。
“說起來……”長腿往前一伸,秦凡隻腳踩地上,身形往後一仰倒,椅子前腳騰空,往後傾斜一半,他沖司笙揚揚眉,“你是‘冬泳’完、出院後,找到畫的那張肖像畫吧?那人是導緻你‘冬泳’的源頭?”
司笙沒什麽表情,“沒你什麽事。”
嘁了一聲,秦凡悠然問,“關心一下你也不行?”
微微一眯眼,司笙反問:“不然我們先來關心一下你最近的反常行爲?”
怔了怔,秦凡摸了摸鼻子,旋即一派坦然,“我怎麽就反常了?”
“誰在開店的時候,放話說,十年内絕對不會關店的?”
“年少時說的話,怎麽能算數?”
揚了揚眉,秦凡理直氣壯。
“楚落呢?當渣男好玩兒?”
“……”秦凡眼睑微微一垂,旋即擡起,釋然輕笑,“我也不想的,這不是怕自己不靠譜嘛。耽誤人家,不好。”
司笙冷笑,“理由倒是不少,沒一個靠譜的。”
打讓她“幫忙分手”開始,秦凡的理由一個接一個,每一個看起來都挺靠譜的,都是值得信服的理由。可真一細想起來,又沒一個經得起推敲。
秦凡不争不辯,隻是笑,“我本來就不靠譜。”
司笙聳聳肩。
“诶,”秦凡從兜裏掏出一個信封來,“我這裏幾個簽名,你能拿給她嗎?”
“嗯?”
瞥了他一眼,司笙反應過來,“鍾裕的?”
“嗯。”
秦凡伸長手臂,将信封一抛,扔向坐單人沙發上的司笙。
司笙擡手撈住。
挑開一看,裏面一疊照片,都是鍾裕的親筆簽名照。
“你送她這個做什麽?”
“……”虧你們還是朋友。
秦凡努了努嘴,有些不滿,但沒有解釋。
楚落是大年初二走的,那一天,她發了一條朋友圈,大意是見到鍾裕了,但因沖擊過頭,忘了要鍾裕的簽名,懊悔不已。
不愛翻朋友圈的司笙,肯定沒有看到。
原本,秦凡也不必特别做這種事,但——
無意中撞見楚湘,聽她跟朋友提及楚落的朋友圈,諷刺楚落異想天開、在朋友圈裏白日做夢,話裏話外的意思皆是:楚落怎麽可能會撞見鍾裕?
秦凡便不爽了,将事記在心裏。
“我會送到。”
見秦凡不語,司笙也沒追問,隻是給了個承諾。
秦凡朝她粲然一笑,“謝了。”
二人閑聊之際,司笙的手機忽然有電話進來,正是楚落。
司笙接聽。
還未來得及說話,就聽得楚落的抱怨——
“艹,楚湘跟她男朋友分手了,把所有責任歸咎于我,還找人将我租房門牆畫滿了塗鴉。”
她說話時,室内很安靜,沒一點聲響。
沒有開免提,她不滿的聲音,也清晰地飄落到秦凡耳裏。
秦凡面色微微一沉。
司笙朝他睇了一眼。
微頓,司笙點了免提,将手機放茶幾上,“你現在在哪兒?”
“在家,剛回來。”
楚落的聲音裏有些微疲憊。
大年初二,楚落離開司笙家後,并沒有回租房,而是去外面遊玩了一圈。
司笙知道她的性子,剛跟秦凡分手,她一個人待家裏,肯定熬不住,必須要找事做才行,所以隻問了她遊玩的路線,周遭打點了一下,讓人沿途關照關照她。
“剛找物業看過監控,”楚落道,“噴了好幾天了,我不在,他們沒找到人。”
“嗯。”
淡淡應聲,司笙給了秦凡一個眼神。
秦凡沒說話,但眼神裏寫滿了“我解決”三個字。
得到他的肯定答複,司笙輕描淡寫地轉移話題,“不是說過幾天才回來嗎?”
沉吟片刻,楚落忽然說,“昨天接到我爸電話,爺爺可能快不行了。”
司笙眉頭輕輕一擰。
楚落有着跟司笙相似的情況。
——一個爺爺住院,一個外公住院。
當然,情況也有不同。
楚爺爺是老一代的漫畫家,曾經畫得連環畫風靡一時,是漫畫圈德高望重的老前輩了。受楚爺爺的影響,楚落自幼喜歡漫畫,成天纏着楚爺爺要漫畫看,跟楚爺爺關系極好。
楚爺爺一輩子過得清貧,住着簡陋老舊的小區,沒有車,平時能省則省,平日裏經常逛小區、撿廢品賣。
子孫後輩都嫌他,瞧不起他,平日去看他都是敷衍了事。
隻有楚落惦記他,奶奶去世後,隔三差五就去找他,陪他聊天解悶。
轉折發生于楚爺爺半年前生病住院——
楚爺爺住院後,子孫們才知道,楚爺爺名下有多處房産和積蓄,擁有一筆他們想象不到的财富。
從此,态度大變,子孫後輩圍繞在病床前,噓寒問暖、孝順有加。
楚落被他們寒了心,跟他們大吵一架,卻被他們一緻抵抗,後來連去見爺爺一面都爲難。于是,她索性由得他們去,隻要爺爺能安享晚年,度過最後一段時光,她偶爾去見一見就好。
如今,大限将至,她不得不回來。
“你說好笑嗎,昨天在電話裏,聽到他們在病房裏争遺産。爺爺還沒走,他們就鬧起來了。”
楚落聲音涼涼的,語氣裏滿是譏諷嘲笑,還有難以察覺的失望。
平日裏恨不得避楚爺爺如洪水猛獸,可到争遺産的時候,一個比一個來得快,病床前虛僞做作的面孔,看得令人作嘔。
“你什麽時候去醫院?”
将肖像畫一放,司笙倏然問道。
靜默片刻,楚落慢吞吞道:“收拾一下就過去。”
“我陪你。”
楚落輕笑一聲,“不用,他們還不至于将我生吞活剝。”
“嗯。禮尚往來,你陪老易這麽久,我去看看你爺爺,應該的。”司笙聲音平靜,理由充足。
“……那,好吧。”
楚落成功被她說服了。
約了個時間,司笙将電話挂斷。
同時,她拉着慵懶的強調出聲,“去哪兒啊?”
她背後沒長眼睛,卻能聽到秦凡起身的動靜。
被她撞見,秦凡幹脆沒再放輕手腳,将椅子一推,随意舒展了下筋骨,說:“回家。”
回過頭,司笙打量他一眼,“能處理好嗎?”
痞痞一笑,秦凡隻手往兜裏一揣,得意挑眉,“我做事,你信不過?”
“滾吧。”
司笙扔了他一記白眼。
“得嘞。”
秦凡笑笑,領命離開。
他走出門,外面一陣冷風襲來,吹得司笙發絲拂動。
視線越過透明的玻璃窗,看着秦凡慢悠悠離開的背影,司笙微微蹙了下眉。
城川醫院。
今日天氣好轉,春風料峭,卻多了些陽光,少了些寒意。
輕車熟路地抵達住院部,司笙循着病房号來到三樓。
“楚落,你别跟我裝不知情!前一天剛跟你見面,後一天他就跟我分手了,天底下哪有這麽湊巧的事?你還敢說不是你從中作梗?”
楚湘尖銳憤怒的聲音,劃破走廊冰涼的空氣,清晰入耳。
司笙循聲看去。
隻見在一病房門口,站着幾個人,其中有楚落、楚湘,還有幾個中年人。
遠一點的地方,有病人和家屬停駐,看得出都對次紛争很不滿,可礙于對方人多,沒一個上前去制止。
楚落表情很冷,她冷冷地盯着跟前幾個人,眼神裏沒一點情緒。
不因指責、冤枉而惱火、委屈,隻剩下無盡的冷漠淡然。
一名中年男人站出來,緊盯着楚落,幾秒後,出聲質問:“落落,你老實說,你妹妹的男朋友執意跟她分手,是不是有你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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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号啦,不知可否求個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