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簾外的客廳中央,筆直跪坐着一名打扮的幹淨利落,容貌普通的女子。
她的衣着極爲簡單,像是改良版的女裝,便于行動,又突出女子的身份,烏黑的長發,隻單單的挽了個髻,用着一枚烏木簪子緊緊勾住,樸素的不能再樸素。
一眼望過去,看似與平常女子并無區别。
且看外貌也就還算得上五官端正。
隻獨那兩條烏黑濃郁,沖入鬓梢的長眉,令她平添了幾分攝人的氣勢。
再加上那雙看似平平無奇的一雙黑瞳,認真的看向你去,直把人的魂魄往裏勾。
有些人無須出色的外貌,華服的裝扮和仆從的擁供,單隻往那邊一坐,滿身的氣勢一覽無餘,沒有人敢忽視他們。
讓人不得不贊歎一句,好一位巾帼女兒!
看樣子,這位便是那名鼎鼎有名的吳家浮漓将軍。
說來也好笑,原以爲浮漓是爲了什麽重要的事情特意來尋自己,結果一問才知道。
原來也不過是一位誤入相思路中的女子,爲了尋求幫助,這才冒着這天下之大不諱來這正經女子絕不會踏入之地,
不過照她所說,這種事情,她又不是第一次做了,任他外人說三道四的,管她什麽事,她樂意,誰敢管!
綠珠想,她大約這輩子也不敢說出這種話。
不,不是不敢說,是連想都不敢想!
“大善,綠珠姐姐的琴不愧爲金陵一絕,今日得見,如仙樂高奏,神仙妙曲。
可惜我是個俗人,不怎麽擅長品味綠珠姐姐的妙音。
待到我過些時日先回去修行修行,把這雙俗耳給徹底清洗清洗,再來認真回味回味。
也對得起綠珠姐姐一日之陪和一顆芳心。”
正廳中坐着的浮漓滿臉不羁的說道,銳利的眉腳向上再揚三分,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赫然與安靜端坐時的她仿若兩人,倒真應了那句――靜若處子,動若脫兔。
隻不過她這份動與旁人不同,硬是多了些邪氣,這是普通的閨閣女兒所不能具有的。
外人皆傳言道,這浮漓将軍是把帶兵打仗的好手。
可誰也不知道,調戲美人勾搭小姐姐什麽的,也是個中老手。
各種情話信手拈來,一見面就姐姐姐姐的喊,直把人哄得心花怒放,笑意盈面。
今個一整個上午,便是綠珠姑娘也不免被她話裏話外撩的各色胡話,給說的面紅耳赤。
若非知道她心中已經有人,且還是位堂堂正正的大好男兒,隻怕說她是位磨鏡也不會沒人相信。
“呸,你又在逗了我樂呢,今日你說的渾話還少嗎?
你綠珠姐姐我這些年來在這綠柳坊見過的人還少嗎?
就你嘴甜,滿口的不正經,若非知道你已經有愛郎,你綠珠姐姐我也是閱男無數,隻怕外人指不定這麽想呢!
得虧我先前還對你是一腔的仰慕敬佩之心,如今見面才發現,你原來是這麽個花言巧語的小混蛋。
我也不知人人稱贊向往的的浮漓将軍,私底下竟是這副模樣,比起那皇城中纨绔公子也不差個什麽。
若讓外人知道,看你這将軍還怎麽耍威風。”
綠珠美目一瞥,一媚意自眉角散開,舉止之間自有一股風流之态,卻也掩不住嘴角的笑意,雖是在罵浮漓,卻也帶着一股看好戲的姿态。
當真是嬉笑怒罵皆是自帶一股風情!
不過一日功夫,綠珠已經徹底看清了眼前所坐之人的本性。
說得好聽點叫放蕩不羁,說的難聽點就是一個女流氓,小軍痞。
綠珠的英雄夢早就在見面的一個時辰之後破碎的一幹二淨,撿都撿不起來的那種,連碎渣子都沒留下幾塊。
不過這并不妨礙她對浮漓将軍的滔滔欽佩和尊敬之情,隻要将她心目中的浮漓将軍好好揣在心裏,留在腦子裏,一切還是很美好的。
話說,她爲什麽要來見她呢,好好地呆在雲端讓人仰慕想象不就好了?
“話說回來,你既然這般會講話,何不對着你的情郎說個幾番,再一番剖心置腹,這世間的男兒怕是少有能不跪倒在你這張巧嘴之下?”
作爲一名在這綠柳坊呆了十幾年的老人,綠珠姑娘可是有着一顆女人都有的八卦之心,畢竟在這綠柳坊之中,不就是這些事可聊。
一聽到這話,原本浮漓還帶着笑容的臉馬上跨了下去。
綠珠看着莫名生出幾分笑意,沒想到也還有人竟然人治得住它禹國的堂堂浮漓将軍。
若有機會,她倒要好好看看,那是何方神聖,才降服得了這尊齊天大聖。
“你可真别說,我也從未見過這般不知情趣的男子,若是能夠,我今日又怎麽會來尋你。
什麽法子我都試過了,什麽話我都說了,便是心肝兒,蜜餞兒我都喊過了。
偏生他就是端着一張冷臉,六親不認!
不就是仗着自己好看,我不舍得打他那張俊美的臉,這才如此肆無忌憚。
哼,待到我将他拿到手時,定要狠狠報今日之仇。
讓他知道什麽叫做以妻爲天!”
不知道爲何,這詭異的畫風并沒有引起在綠柳坊見慣了男尊女卑的相處模式的綠珠,反倒是覺得合該如此,毫無半點不适與違和。
不過冷不丁的聽到她那句心肝兒,蜜餞兒,便是綠珠也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越發讓她想知道,到底是何方人物,竟然能得浮漓這般對待。
更是在曆經了浮漓的花言巧語還能巋然不動,當年的柳下惠怕也沒這定力。
“綠珠姐姐在這綠柳坊待了這些年了,見多識廣的,可否給我出個主意解個惑。
看在我今日跋山涉水的來到這裏,天還不亮的就來陪姐姐聊天說話,你就疼疼我罷。
不求一步登天,好歹讓我有個進展,給我個盼頭和方向,不然我真的怕那一天忍不住将那混蛋給暴揍一頓,丢出金陵城外。”
綠珠明顯的感覺到,隻要一說到那位男子,浮漓整張臉都會變得多姿多彩。
依她過來人的見識,這怕是對那男子動了真心,一時又是替她擔憂,一時又是替她歡喜。
人這一生,總要嘗過一份情才叫圓滿,或甜或苦,總是不一樣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