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衆多官員多番論證和争辯後,靖安帝終于下達聖旨,允許在西北地區推廣接種之法,但也隻限于西北一地。
這其中的意味,讓人不禁有些細思極恐。
說句不好聽的話,朝廷這是想讓整個西北地區的人當白老鼠。
因爲西北是爆發散瘡瘟疫的主要地區,如果接種之法果真有效的話,那從此以後西北地區應該再無人得散瘡才對。
朝廷顯然是想親眼見到成效後,才開始在其他地方推廣此法。
身爲西北大将軍的甯志遠可不管這些陰謀陽謀,他在收到聖旨後,馬上決定優先給邊境地區的士兵接種。
因爲邊境各個縣城是瘟疫最嚴重的疫區,那裏的士兵也是最容易感染散瘡的人,所以要先給他們免疫才行。
由于要接種的士兵數量太多,接種的牛痘根本不夠用,因此甯志遠立刻派出上千騎兵在整個西北地區秘密尋找天花牛。一旦找到,就立刻買下來拉到池非所在的營地裏統一馴養。
爲了增加天花牛的數量,池非又開始研究如何人爲地讓健康的牛感染到天花病毒,從而變成天花牛。
這一試之下,他發現其實并不難。
他首先選了幾頭健康的母牛,然後把天花牛的膿液通過針刺的方式弄到健康牛身上。
沒過多久,大部分健康的母牛開始慢慢出現天花的症狀。但少部分母牛卻什麽症狀也沒有,這讓池非百思不得其解。
後來他想了半天,覺得這些母牛可能以前得過天花,痊愈後體内早已産生了抗體,因此才會沒有症狀。這應該是最爲合理的解釋。
如果這個推測是正确的話,那必須要在這些天花牛康複之前,盡可能地多給人接種牛痘。
否則等全部天花牛都康複的話,那就無痘可種了。
池非立刻寫信把這個情況向嶽父解釋清楚,甯志遠收到信後,也覺得事不宜遲,于是馬上下令所有軍醫和民間大夫先去營地跟池非學習如何給人接種牛痘。
等這些軍醫和大夫學會後,就帶着池非單獨提取出來的牛痘液趕赴西北各地,給所有士兵和将領接種。
至于數量更多的普通平民,隻能再等一下了。
于是短短幾天内,營地裏來了一撥又一撥軍醫和大夫,所有人都滿懷期盼地來學習接種之法。
他們都是醫者,對于這種能夠讓人不得散瘡的神奇方法充滿了強烈的好奇,早就想看看究竟是怎麽回事。
除了不告訴他們接種的原材料是什麽以外,池非并沒有藏私,給這些軍醫和大夫清楚明白地演示了如何接種,并交代了許多要注意的事宜。
例如要叮囑接種者千萬不要觸碰傷口,一定要等其自然愈合,否則有可能會造成傷口潰爛。
又例如每次給人接種後,刀具一定要用火燒一陣來去毒,等其冷卻後方可再給下一個人接種等等。
教完後,池非還特意讓他們每兩人爲一組,各自給對方進行接種。
這樣做一來可以讓他們這些一線工作者從此免疫天花,二來可以讓他們親自實操一下。
這個方法果然效果極好,這些軍醫和大夫不僅親自實操了一遍,而且還親身體驗到了散瘡的症狀,隻不過比真正的散瘡病人要輕很多而已。
十幾天後,他們親眼見到傷口附近的膿疱開始逐漸結痂愈合,不禁大呼神奇。
凡是傷口已經結痂愈合的人,池非就把提取好的痘液裝在特制的竹筒裏,然後密封包好讓他們盡快趕到目地的給當地官兵接種,時間不能超過七天。
除了接種外,他們還要把每一個接種者的姓名、年齡、出生地等信息登記在本子上,并且讓對方在登記欄旁邊蓋上指紋作爲備案。
池非這是按現代接種疫苗的登記流程來辦,方便以後查詢。
這樣做的好處是,以後萬一又出現新的天花病人,隻要一查這些登記本,就能知道對方以前有沒有接種過牛痘,可以說是一目了然。
很快,這些軍醫和大夫陸陸續續帶着痘液趕赴各地,最後隻有軍醫盧靖單獨留了下來。
池非之所以要單獨留下盧靖,是因爲他要把最關鍵最重要的一步教給他,那就是如何提取痘液,以及讓他知道這些痘液究竟是什麽東西。
池非不可能一直留在西北幹這種事,等他離開後,必須要有人來接手他的工作。
由于提取痘液這一步是整個接種計劃最核心的秘密,因此隻能傳給信得過的人。
甯志遠經過仔細考慮後,決定讓爲人老實可靠的盧靖成爲那個接手的人,于是這才有了今天的秘密傳授。
盧靖在親眼見到那些用來接種的痘液竟然是來自得了散瘡的病牛身上時,震驚不已。
“先生,這牛身上的東西也能用在人身上嗎?”盧靖驚訝地問道。
“一般是不可以的,這是特殊的個例。
簡單來說,就是牛跟人一樣,也會得散瘡。
隻不過牛感染散瘡以後,不像人那樣嚴重,最多隻會産生疱疹或局部潰爛而已,時間一長,自然就會痊愈。
你有沒有聽說過人痘之術?就是把散瘡病人的痘漿弄到健康人身上,來讓那個人從此不得散瘡。”
“在下曾在古書上看過此法。但據說此法效果極差,所以早就沒人用了。難道這也跟此事有關?”
“其實這人痘之術跟接種牛痘的原理是大同小異的。
隻不過人痘的毒性遠比牛痘要大得多,接種者相當于人爲地感染了散瘡,其症狀一點也不比普通散瘡病人輕,因此這個方法不僅無益反而有害。
而牛痘毒性很低,最多隻會在接種處出現膿疱或低燒等症狀,很快就可以愈合。
而種過牛痘的人,就相當于得過一次輕微的散瘡。
你應該知道,凡是得過散瘡的人,以後是不會再得此症的。
因此那個種過牛痘的人以後就不會再得散瘡了,大概的原理就是這樣。”
盧靖心悅誠服地贊歎道“先生果然大才,竟然連這樣巧妙的方法都想得出來,實在讓人不得不服。”
池非搖了搖頭說“這法子并非是我想出來的,也是那個海外僧人告訴我的,我隻是把它還原出來而已。”
“那位僧人究竟是何方神聖,竟然知道這麽多神奇之事。不知先生能不能告訴在下,那位僧人的法号?”
看着他充滿期待的眼神,池非覺得這謊實在越扯越大,都有些不好收場了。
爲了滿足盧靖的心願,池非隻好硬着頭皮說“那位僧人的法号叫科學。”
“轲踅大師嗎?不愧是得道高僧,連法号都與衆不同。”盧靖連連點頭稱贊。
看他一臉欽佩的樣子,池非覺得還是不要打破他的幻想比較好,他開心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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