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正因如此,在面對胡人的大舉入侵時,需要布防的地區也相對較多。
其中幹陽、宛州、逢春、化州這幾個大城都是防止胡人從各個方向入侵新京的戰略要地。
如今胡人要攻打宛州城,其他幾個大城雖然風平浪靜,但守城的士兵們還是不敢放松警惕,以免有奸細趁機混入。
這天傍晚,幹陽城的守城士兵忽然看到前方來了兩百多個身穿兵服、外表狼狽的男人正急匆匆地往城門這邊跑來。
“你們是何人?爲何會來這裏?”經下屬報備後,急急忙忙趕過來的吏目陳二橋對着城下那些人大聲問道。
領頭的一名中年大漢擡頭大聲回答道:“我等都是林倉縣衛所的士兵。由于縣城被胡人攻陷,我等好不容易才從那裏逃出來的。
在下是林倉縣衛所經曆阮大中,這是我的銘牌,請過目。”
吏目陳二橋随即下令手下把一個籃子吊下去,讓對方把銘牌放進籃子裏提上來。
在接過銘牌後,陳二橋仔細辨認,發現銘牌是真的,上面也确實有阮大中的名字。
而且就官職而言,這阮大中既然是經曆,怎麽說也是個從七品的軍官,比他這個不入流的吏目要高多了。
陳二橋不敢怠慢,連忙命人打開城門讓他們進來,并立刻派人去通知指揮使牧大人。
爲了安置這些外人,也爲了避免他們當中有人染上瘟疫,陳二橋特意把他們安置到一間大通鋪房間裏。
床不夠的話就打地鋪,總之就是不能讓他們跟其他士兵混住,以免出現問題。
就在吏目陳二橋忙着安置這些逃亡過來的士兵時,幹陽指揮使牧承蔭終于趕了過來。
在會客室裏,牧承蔭單獨接見了經曆阮大中,向他詳細詢問了事情的緣由。
原來,當胡人攻打林倉縣的時候,阮大中正帶着手下的這三百多士兵在外面巡邏未歸。
等他們回去的時候,整個縣城已經落入胡人手中。
看到大勢已去,阮大中隻好忍痛帶着手下逃離,以免被胡人追上。
一路上,他們遇到的縣城不是因爲瘟疫成了死城,就是城裏的人已經逃亡一空,根本找不到可以補給的地方。
而他們身上又沒有吃的,已經走了好幾天的士兵們已經又累又餓。
最後實在沒辦法,阮大中隻好把自己騎的馬給殺了,然後煮來吃掉,這一大幫人才不至于餓死荒野。
在又走了将近十天後,他們這才來到幹陽。
在說完這些經曆後,阮大中跪下來紅着眼眶說:“如今林倉縣已經陷落,下官也不知道城内是如何一副慘況。
衛所内還有兩千多弟兄,不知他們是生是死。
都是下官無能,不能好好守衛縣城,請大人降罪。”
幹陽指揮使牧承蔭趕緊把他扶起來,“阮經曆言重了,胡人勢大,就算再多你們這幾百人又能如何,不過是白白送死罷了。
你們能夠安然逃出,并把消息帶過來,已經盡力了。
既然你們已經來到這裏,那就好好休息吧,一切等上面安排。”
“是,大人。”阮大中擦着眼淚應道。
等阮大中離開後,牧承蔭的副官林知事小聲問道:“大人,您說這阮大中說的是真是假?”
“怎麽,你有懷疑?”
“懷疑倒也不算懷疑,隻是幹陽離林倉縣相隔數百裏,他爲什麽不往最近的江陽走,而偏要往我們這邊來呢?下官感到有些奇怪罷了。”
牧承蔭摸着小胡子說:“他應該是被胡人給吓怕了,害怕胡人下一步會一路打到江陽,所以才千裏迢迢往幹陽這邊走。
這人我剛試探過了,确實是林倉縣衛所的人,對衛所和縣城的情況知之甚深,這點是騙不了人的。
其身份也無可疑之處,經曆這個位置不是一般人能夠随便冒充的。
此事我會上報軍部,就看上面如何安置他們。
我們這邊正好缺人手,如果他們能留下來就最好了。”
聽上官這樣說,林知事也隻好就此打消了疑慮。
一般來說,不管是軍隊還是百姓,對于外人都是比較敏感和排斥的,幹陽城的士兵也不例外。
對于這些從林倉縣逃過來的衛所士兵,城内的士兵大多沒有好眼色,普遍覺得他們是來吃白飯的。
但接下來的幾天,這三百多個外地士兵卻逐漸赢來了衆人的好感。
原來,在經曆阮大中的帶領下,這些士兵開始主動幫其他士兵做起各種粗重雜活來。
他們那可不是做做樣子這麽簡單,而是實打實地做足一整天,而且連續幾天都是如此。
阮大中本人甚至還主動教士兵們如何在戰場上與敵人厮殺和肉縛,有時還會親自演示,那副平易近人的樣子一點也不像是高高在上的軍官。
在阮大中及手下一大幫下屬的努力下,終于逐漸改變了他們吃白飯的形象,并慢慢讓其他士兵對他們産生了好感。
這一切,都被指揮使牧承蔭看在眼裏,覺得相當滿意,再次加深了想将這幫人留下來的想法。
這天晚上,阮大中在熄燈以後,一個人走到安置衆手下的大通鋪房間裏,然後對着沉默的衆人簡短地說了一句:“再過兩天,就要動手了,你們做好準備。”
既是阮大中的同鄉,也是他下屬的谷狗子忍不住小聲說道。“阮大哥,我們真的要這樣做嗎?這可是通敵之罪啊,萬一……”
還沒等他說完,阮大中忽然滿臉怒氣地瞪着他說:“萬一什麽,你别以爲這裏的人都是什麽好人。
當初縣城被圍,我們派了多少人出去報信。
但結果呢,一個援兵都沒過來。
那些在朝裏當大官的,全都隻顧着自己,哪裏會管我們這些地方小衛所的死活。
那個姓仇的漢奸……漢人軍師答應過我們,隻要我們按他的吩咐行事,就會放過我們的家人。
難道你要我們眼睜睜地看着家人被胡人全部殺光嗎?!
你别忘了,你那住在徐陽府的弟妹也在胡人手裏,你舍得不管他們嗎?”
谷狗子頓時無話可說。
阮大中沒有再理他,而是環視了一下衆人狠聲道:“事到如今,我們已經沒有退路。爲了你們的家人着想,别再有任何顧忌,到時一切聽我指揮。聽到的就點點頭。”
一衆士兵在面面相觑後,紛紛點頭答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