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一旁的章文軒臉上也露出了凝重的表情。
池非點頭道:“是的,嶽父。”
甯志遠有些出奇地問:“你和老章當初不是都贊成先拿下北方全境,等謝家和胡人打得兩敗俱傷之時再入場收割嗎?怎麽突然又改了主意?”
“小婿當初确實是這樣想的。
謝家遷都江南後,地盤雖然小了,但兵力反而更爲集中,在再加上占着城池之利,完全可以跟胡人一較高下。
而且謝家坐擁江南這塊錢糧重地,糧草和物資根本不缺,胡魏雙方就算打個三、五年甚至七、八年都不出奇,這很可能是一場耗時日長的水磨戰。
而趁着胡魏雙方交戰之時,我們趁機拿下北方全境好好經營。到時進可攻,退可守,這樣就可以處于不敗之地了。
這就是我和章老先生當初提出的南北對恃之策。
然而,如今江南卻出現了大變動,如果再按這個計劃來行事,我們很可能就會失去先手。到時想再收回江南,就會艱難很多。”
章文軒問:“蘇先生,你所說的大變動,是指江南正在爆發的瘟疫?”
“是的,正是瘟疫。
這場瘟疫起初很顯然也是胡人搞的鬼,目的是想趁亂拿下江口府。
他們的陰謀也确實得逞了,如今江口失守,接下來胡人大舉入侵江南是闆上釘釘的事。
然而嶽父和章先生你們不覺得奇怪嗎?爲什麽胡人在明知江南正在爆發瘟疫的節骨眼上,還敢大舉出兵江南。
難道他們就不怕底下的士兵也染上散瘡嗎?”
甯志遠想了一下,突然臉色一變道:“你的意思是,能夠防疫散瘡的接種法已經被胡人給偷學到了?”
“這是最有可能的推測。
知道接種法内幕的不隻我們,還有太醫院的太醫們。
如果胡人派出奸細收買或強迫其中一個太醫說出接種的内幕,那接種法被胡人學去也就不足爲奇了。
胡人别的不多,牛羊馬等牲口那是要多少有多少。
有這麽多牛羊在,想找到染上散瘡的病牛,對于他們來說不過是小事一椿罷了。
再加上接種的方法并不複雜,隻要稍微懂點醫術就可以施行。
換句話說,那些胡人很可能跟我們西北軍一樣,對散瘡是免疫的。
正因爲對散瘡免疫,所以他們才敢對正在爆發瘟疫的江南大舉入侵。
這樣一來,魏軍要面對的敵人不止是來勢洶洶的胡人,還有擴散得極快的散瘡瘟疫。
試問在這種兩面夾擊的情況下,魏軍還會是胡人的對手嗎?”
聽完池非的分析後,甯志遠和章文軒兩人都深深地皺起了眉頭。
兩人都是見多識廣、經驗豐富的老狐狸,自然明白池非的意思。
魏軍單論作戰力而言,原本就遠遜于胡人。而唯一可以抵擋胡人的優勢就在于大量的兵員和堅固的城池。
但這兩個優勢在這場波及全江南的大瘟疫面前,肯定會大打折扣,這是不用說的。
反觀胡人這邊,如果他們真的對散瘡免疫,那這場大瘟疫不僅對他們無害,反而大爲有利。
此消彼長下,這場對決,胡人的赢面确實要高很多。
而一旦讓胡人迅速打敗魏軍拿下江南全境,那接下來西北軍的對手就變成占據江南的胡人。
就算日後西北軍能夠成功擊敗胡人收複江南,但在胡人占領江南這幾年時間裏,肯定會把江南搶掠一空。
如果胡人做得更絕一點,于撤軍前在各地大肆放火燒城。
到時就算西北軍真的收回江南,得到的也不過是一片廢墟。這種事胡人是完全做得出手的。
因此不管怎麽算,還真不能讓胡人成爲江南霸主。
在想清楚以後,甯志遠有些頭痛地說:“阿真,我明白你的意思,隻是現在出兵江南的話,我們糧草跟不上啊。
之前爲了收複江西等地,我們已經拿出了許多存糧來供養當地百姓,實在沒有餘糧再發起南征了。”
“嶽父,小婿并不是想現在出兵,隻是想提前作好部署而已。
我相信魏軍再弱,撐個一年半載應該還是撐得住的。
在這一年時間裏,我們要想辦法籌集盡可能多的糧草,以備南征之用。”
甯志遠皺着眉頭說:“假如真要南征,必須要動用西北大部分兵力。
這幾十萬士兵再加上差不多數量的民夫,估計最少也有上百萬人。
隻有一年時間的話,光憑西北和東北兩地的産出,以及從海外購進的糧食,是肯定不夠的。
除非把各地百姓的口糧都收過來,這才有可能搭夠。
隻是這樣一來,肯定會引發民亂,這是行不通的。
如果能拖個兩年的話,應該就差不多了。
隻是我擔心謝家能不能撐過兩年。
正如你剛剛所言,在這種兩面夾擊的情況下,魏軍還真不是胡人的對手。”
“江南各省曆來是産糧重地,我相信各地富戶家中一定存有大量米糧。
既然我們這邊拿不出這麽多糧草,我們不妨從江南那邊籌糧。”
甯志遠又驚又喜道:“你有辦法讓那些江南富戶心甘情願地把存糧交給我們?
現在江南各地就算有錢都不一定買得到糧,他們真肯把家中存糧交出來?”
池非輕笑道:“嶽父您忘了嗎?我們手裏同樣有着那些江南富戶迫切想要的東西。
這不過是一場你情我願的交易罷了,而且我相信他們是不會拒絕這種交易的。”
甯志遠先是愣了一下,緊接着突然放聲大笑道:“好一個奸商。臭小子,真有你的。”
他知道小女婿說的是什麽東西了。
對于那些急于保命的江南富戶來說,還有什麽比這個更有吸引力的?
章文軒老先生雖然沒有出聲,但也是臉露微笑。
正如主公所言,這蘇先生有時确實像個奸商。
但他并沒有想到,池非的計劃遠不于止。
隻見池非一臉神秘地說:“嶽父,小婿要的不僅是江南富戶家中的存糧,我還要在江南發展我們的地下黨。”
“地下黨?那是什麽東西?”甯志遠和章文軒兩人面面相觑,對這個第一次聽到的辭彙大感迷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