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父親。我們派到邊境的探子親眼見到,胡人已經率大軍來到了邊關城下,看樣子等休整過後就會開始大舉攻城。”
在聽完次子的彙報後,安國公長舒了口氣道:“還好那些胡人還算守信,在我們打下三座城池後終于肯兌現承諾出兵。”
謝昱珩稍稍猶豫了一下,然後低聲問道:“父親,胡人貪如豺狼,我怕他們拿了西北以後,不肯就此罷休,會得寸進尺繼續南下。”
安國公冷笑道:“你以爲我不知道胡人是什麽德性嗎?
我聯合胡人從關外兩邊夾擊,用的正是驅虎吞狼之計,接下來我們隻要等着看好戲就可以了。”
謝昱珩眼睛一亮,立刻問道:“父親您的意思是打算坐山觀虎鬥?”
“沒錯。
我早就猜到甯志遠一定會跟我們打消耗戰,直至将我們大部分兵力消耗爲止。
他們占着城池之利,我們每攻下一座城,就要付出數倍以上的傷亡。
再這樣下去,還沒等打到西北大營,我們的兵力就已經消耗怠盡。
我當然不會中他們的計,因此我才将計就計跟胡人聯合起來絞殺他們。
當初我派出使節表面上是與胡人和談,其實真正的用意是要跟胡人作個秘密約定。
那些胡人跟我們承諾,隻要我們成功拿下三個城池,就答應出兵從關外前後夾擊西北軍。
我之所以無論如何都要在短期内拿下惠陽、安慶、映林這三個城池,就是爲了引胡人出兵。
既然胡人已經大舉出兵,那接下來我們隻需要出工不出力,對剩下的府城圍而不攻,坐等胡人與西北軍自相殘殺即可。
甯家向來視胡人爲死敵,隻要我們暫緩攻勢,他們自然會集中兵力先對付胡人。
最後不管是哪一方獲勝,肯定都會元氣大傷。
到那時,就是我們進場收割之時。”
“父親英明,此計大妙!”謝昱珩心悅誠服地贊歎道。
這招驅虎吞狼之計實在太高明了。
安國公沉聲道:“等滅掉甯家這個心腹大患後,我們再回頭對付盤據南方的胡人。
這兩害一除,天下将再無可以威脅到我們謝家的人。
爲了實現這個大計,區區稱臣納貢之辱又算得了什麽。
這天下,注定是我們謝家的,誰也阻擋不了。”
謝昱珩十分激動地看着桌上的大魏地圖,興奮得渾身顫抖。
……………………
望着前方巍峨高聳的撫遠邊關,萬人長之一的巴力卡心中燃起了強烈的戰意。
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率兵攻打魏國這個邊關重鎮了,上次攻城還是幾年前北方大旱的時候。
雖然成功殺了進去,但最後還是被西北軍給趕了出來,手下的人馬更是死傷慘重。
他當時就發過誓,一定會重臨此地報仇雪恨,如今機會終于來了。
隻是一想到這個機會是魏國那位權傾朝野的隐皇帝安國公所給,他心裏還是頗爲不爽,有種被人利用的感覺。
想到這裏,他忍不住對身旁的三王子阿杜拉道:“殿下,我們真的要跟謝家聯合起來一起作戰嗎?漢人向來奸詐無比,他們的話實在信不過。”
三王子阿杜拉冷笑道:“我當然知道漢人一向狡滑,但謝家想要滅掉甯家這事倒不會有假。
兩家早就勢同水火,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因此謝老賊才會厚着臉皮跟我們秘密連結,準備一起合力絞殺甯家。
漢人就是如此,雖然有些小聰明,但總是喜歡窩裏鬥,所以才經常自相殘殺。
我當然知道謝家是想利用我們大厥的勇士幫他們除掉甯家。
但你别忘了,相比于隻會耍些小聰明的謝家,統率着幾十萬西北軍鎮守邊疆的甯家才是我們大厥真正的死敵。
多年來我們大厥勇士之所以始終無法攻占西北,就是因爲有甯家這頭攔路虎在。
不管謝家出于什麽目地和打算,隻要他們是真心想要鏟除甯家,那就值得我們跟其合作。
隻要鏟除了甯家這個心腹大患,以後我們大厥想要再對魏國動手,不是就變得容易多了嗎?”
“殿下果然聰慧無比,老臣佩服。”巴力卡越想越覺得有道理,不禁拍手叫好。
對于巴力卡的稱贊,三王子阿杜拉有些得意地笑了笑,緊接着眼中露出了充滿野心的神情。
他的大哥阿羅布如今已經占領了大魏整片南方地區,如此大的功績不僅讓他在國内名聲大震,在父皇心中的份量也變得前所未有的重要。
父皇近年來身體越來越差,留給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如果他不能在父皇還在位之時立下更大的功勞,那下任大厥國王的位置肯定會落到大哥手上,這是他絕對無法忍受的結果。
而今次攻打西北正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大好機會,如果他成功鏟除了甯家這個大厥的死敵,那他就會立下比他大哥阿羅布更大的功勞,在繼承皇位方面也更加的有優勢。
胡人以武立國,可不像漢人那樣,講究什麽嫡長繼承制。一般隻會看哪個兒子更強,然後讓那個兒子來繼承家業。
普通胡人是這樣,皇家也是如此,并無區别。
所以此戰無論如何他一定要打赢,不管付出多大的代價。
……………………
看着城下黑壓壓的一大片胡人大軍,負責鎮守邊關的撫遠指揮使唐志平不禁眼皮一跳,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
光是這樣粗略一算,胡人至少來了二十萬人有餘。
從不同的胡飾來看,這些胡人應該由多個部族組成,并非隻有沙真皇族一個部族的人馬。
這樣的兵力,甚至比當年北方大旱時來犯的胡人還要更多出幾萬人來。
由此可見,胡人這回是動真格的了。
如今西北軍大部分兵力都調去對付魏軍,邊關這裏隻有區區四萬士兵在鎮守。
雖然有城池之利,但四萬對二十萬,還是相差太過懸殊。
而且胡人可不比魏軍那麽容易對付,幾乎個個都是兇悍之輩。
此戰兇多吉少啊。
唐志平心裏爲之一沉,立刻下令所有将士作好守城的準備。
由于胡人大軍剛到,需要安營紮寨并作好各種準備,當下并沒有馬上下令攻城,這多少讓唐志平等人有了一些喘息和準備的機會。
雖然唐志平也知道後方同袍與魏軍的大戰正酣,肯定到處都兵員緊張,但他還是希望大帥能夠盡快派兵過來增援。
因爲一旦邊關告破,胡人大軍就可以長驅直入湧進西北。
再配合後方魏軍的前後夾擊,局勢将會變得十分危險,所以絕不能讓胡人入關。
就在唐志平正焦急地等候着援兵到來之時,僅過了兩天時間,一支由三千人組成的人馬帶着上百輛馬車趕了過來。
唐志平一聽到援兵這麽快就到,頓時又驚又喜,連忙前去迎接。
但在看清楚領兵的将領後,他不由得失聲叫了出來,“大公子,你怎麽會在這裏?”
來者不是别人,正是甯志遠的長子甯雅柏,正五品的武德将軍。
甯雅柏笑道:“唐叔,我是受父親之命,過來增援邊關的。”
“大公子身份尊貴,如何能親涉險地。”唐志平心裏急得不行。
甯雅柏是大帥的長子,甯家名正言順的繼承人,萬一他出了什麽事,他們又将如何向大帥交代?
而且大公子僅帶了幾千人過來,這點兵力對于城下二十多萬胡人來說,根本連塞牙縫都不夠。
與其讓他留在這裏涉險,還不如勸他早點回去。
甯雅柏一眼就看出唐志平在想什麽,正容道:“唐叔,我确實是受父親之命,前來增援邊關的。
我知道你一定覺得我帶過來的人太少,根本起不了什麽作用,還不如盡早離開。
打仗絕非兒戲,我當然不敢亂來。
你别小看我帶來的這幾千人,能否成功擊退胡人,關鍵就在他們身上。”
唐志平忍不住問:“大公子難道有退敵奇策?”
甯雅柏笑道:“我并沒什麽退敵奇策,不過倒是有一些新鮮玩意可以試試。
另外我有個請求,明天胡人攻城之時,請唐叔暫時把城頭的指揮權交給我,這也是父親的意思。”
“既然是大帥的意思,老夫自然遵從。隻是大公子,你真的有把握抵禦胡人的攻城嗎?”
“唐叔放心,我既然敢來,自然有所依恃。
至于行不行,等胡人開始攻城的時候,唐叔一看便知。”
唐志平知道甯雅柏向來不是一個喜歡說大話的人,看他這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心裏不禁有些半信半疑起來。
……………………
到了第二天早上,一切準備就緒的胡人大軍終于開始攻城了。
西北軍與胡人打了這麽多年仗,雙方對彼此都已經十分熟悉。
西北衆将士很了解胡人的兇悍,全都表情嚴肅地嚴陣以待。
而胡人那邊也很清楚城牆上的敵人頑固無比,絕不可能投降,隻能把對手全部殺光才能攻破這座高聳厚重的城牆。
因此戰鬥一開始,雙方就開始了激烈無比的攻防戰。
大厥立國上百年,其間南征北戰四處侵略,其麾下的胡人士兵早已不是什麽有勇無謀之輩,相反全是些訓練有素的專業士兵。
光是第一波攻勢,胡人就派出了八千攻城兵和五千弓箭手對城牆發起了進攻。
這些訓練有素的攻城兵下馬後,立刻用牙咬着尖刀,然後雙手舉着用多層硬牛皮所制成的皮盾頂着從城頭上方直飛過來的箭矢冒死向前沖,身後還有一些人負責擡着雲梯緊跟而行。
在這些攻城兵冒死前進之時,站在他們背後的五千弓箭手不顧被亂箭射中的危險,直接一字排開彎弓搭箭射向城頭的西北軍。
就算站在旁邊的同伴被亂箭射中,也絲毫不退,繼續毫不停歇地彎弓射箭。直至力竭之時,他們才會迅速後退,把位置讓給後面的同伴。
同樣地,一旦有弓箭手中箭倒地,随即就會有新的箭手代替他的位置繼續射箭。
他們的目地隻有一個,那就是掩護前方的攻城兵爬上城牆。
幾年前池非第一次聽說胡人這種連射戰陣時,也大爲驚訝。
因爲這樣的連射方式,跟火槍隊的排射有異曲同工之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