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當上皇帝後,已經胖了整整兩圈的和安帝趙焞安正悠閑自得地一邊吃着上貢的新鮮水果一邊心情愉悅地享受着幾位新進美人的服侍。
自從安國公等人離開京城後,他還是第一次過得如此的輕松自在。
他多希望安國人等人不要再回來,這樣他就可以繼續享受下去了。
雖說他是大魏皇帝,但所有人都知道,他不過是謝家手中的一顆棋子罷了。
外面的人怎麽說他,難道他真的不知道嗎?
不,他當然知道,而且知道得比誰都清楚。
但那又怎樣,難道要他學堂弟趙焞豐那樣作死反抗謝家嗎?
趙焞豐有什麽下場,幾乎所有人都看得一清二楚。
才登基不到一年就客死他鄉,而且連屍骨都還沒找到。他可不想落得同樣的下場。
他原本就是個有名無權的閑散王爺,他作夢也想不到有朝一日能夠當上大魏的皇帝。
隻要謝家一天不廢帝,他就能安安心心地繼續當他的皇帝。
或許是因爲他這麽聽話的緣故,謝家對他倒是挺寬容的。
隻要不是涉及到朝堂之事,不管是廣納美人還是大收各地珍寶,謝家都不會橫加幹涉。
對于現在的生活,和安帝十分滿意,并不想有所改變。
至于反抗謝家什麽的,他更是連想都不敢想。
就在這時,一個太監忽然走過來傳話說,焞芳公主來了,正在求見陛下。
聽說堂妹趙焞芳想要見自己,和安帝頓時皺起了眉頭。
對于這個趙氏長房的死剩種,和安帝可一點也不想見到她。
但對方畢竟是自己的堂妹,而且又是皇伯父靖安帝那一脈的唯一血脈,如果他閉門不見的話,傳出去對他也沒什麽好處。
想了一下之後,和安帝終于答應去見見她。
來到偏殿後,和安帝很快就見到了久未露面的堂妹趙焞芳。
事隔多年,已經嫁作人婦的趙焞芳成熟了許多,五官已然長開,可以看出确實是個美人。
隻是整個人充滿了一種沉郁之氣,再加上穿着偏暗色的衣服,遠看上去仿佛修道的尼姑一樣有種死氣沉沉的感覺。
“焞芳,好久沒見了,最近好嗎?”和安帝裝作關心的樣子問道。
“多謝皇上關心,臣妹過得很好。
因爲要在家中守孝,臣妹已經好幾年沒向皇上請安,請皇上恕罪。”焞芳公主說完,恭敬地向他行了一個完整的跪禮。
看到她主動跪下向他行禮,和安帝的心情頓時好了許多。
以焞芳的身份,她這一跪,表示她願意臣服于他這位新皇,也相當于承認了他的皇位正統性,這其中的意義可不算小。
“都是自己人,何必這麽大禮,快起來吧。”和安帝這回明顯說得真誠了許多。
焞芳公主這才站起來重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焞芳這趟入宮找朕有事嗎?”
焞芳公主低聲道:“回皇上,再過幾天就是父皇母後的忌日,臣妹想懇請皇上允許臣妹進皇陵祭拜,以盡孝心。”
“原來是這樣。這是應該的,朕允了。”
“謝皇上,臣妹感激不盡。”焞芳公主再次向他行了一個大禮。
看着畢恭畢敬的堂妹,和安帝心情大好。
誰能想到,這個曾經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天之驕女也會有跪下來求他的那一天。
由于焞芳公主的雙手被袖子蓋着,和安帝并沒有看到,跪在他面前的焞芳公主正死死地捏着拳頭,幾乎将拳頭捏至發白。
……………………
回到公主府後,焞芳公主揮退了所有下人,然後一個人待在房間裏足足大半天都沒出來。
直到晚上驸馬謝長亭從外面回來時,焞芳公主仿佛什麽事也沒發生過一般,一臉溫柔賢惠地出來迎接他。
“焞芳,你猜我今天找到了什麽?”進府後,謝長亭迫不及待地問道。
焞芳公主掩嘴笑道:“我又不是占蔔先生,哪裏知道夫君找到了什麽。”
謝長亭興奮不減地說:“你一定猜不到,我在一個舊書坊裏找到了一本已經絕版的前朝禹安先生的《雲溪随記》。
這本書實在太難得了,我一見到就馬上買了下來,等一下我拿給你看看。”
“就算書再好,也要吃飯啊。夫君,我已經叫人準備好了飯菜,你快去用吧。”
“好,我這就去吃飯。等我吃完飯就把書拿給你看。”謝長亭一邊說一邊興沖沖地走開了。
到了深夜的時候,原本躺在床上的焞芳公主忽然悄悄地坐了起來,然後借着暗淡的燭光表情複雜地看向身邊正呼呼大睡的丈夫。
丈夫謝長亭在謝家是個異數,甚至完全不像是謝家的人。
他不像其他謝家子弟那樣擅長騎馬射箭,隻喜歡收藏各類書籍,尤其是已經絕版的舊書,更是他的心頭至愛,可以說是個真正的書癡。
而且他向來以讀書人自居,喜歡跟其他文人交往,談的也多半是詩詞歌賦,對軍政之事幾乎毫無興趣。
爲了方便與其他讀書人交往,他甚至隐瞞了自己身爲謝家子弟的身份,隻以普通儒生的身份混入文人當中。
由于他極少在公開場合露臉,就連他的許多同窗好友都不知道他是安國公的嫡次孫。
或許就是因爲謝長亭的“屢教不改”,包括安國公在内,謝家上下已經基本放棄了他。
如果不是占着一個嫡次子的身份,估計他在謝家的地位會一落千丈。
安國公會選他作不能參政的驸馬,也是打着物盡其用的想法。
或許在外人看來,這謝長亭是個百無一用的書生,但也正因爲他,焞芳公主在經過那場靖安兵變後,才沒有受到謝家的追究。
畢竟那時雙方已經拜過堂,在法理上她已經是安國公嫡次孫謝長亭的妻子,這點是毋用置疑的。
而順天帝趙焞豐篡位登基後,看在表弟謝長亭的份上,覺得焞芳公主雖然是大皇子趙焞裕的親妹,但不過是一介女流,又是個外嫁女,不足爲患,這才沒有對她進行株連。
更難得的是,謝長亭對她這個公主妻子竟然相當好。尤其是在知道她也喜歡看書後,更是将她引爲知己,經常把自己收藏的絕版書拿給她看。
兩人就這樣稀裏糊塗地過了下去,還真有點舉案齊眉的味道。
焞芳公主後來經過試探才知道,丈夫竟然對那場兵變一無所知。他身爲謝家子弟,卻沒有一個人告訴他真相。
她推測,估計是因爲安國公不喜歡這個孫子,所以才勒令所有人不得告訴他事情的真相。
但不管怎樣,拜丈夫謝長亭所賜,焞芳公主才能在靖安兵變之後,以公主的身份過上安穩平靜的日子。
雖然心裏也頗爲感激丈夫的關照,但焞芳公主卻始終無法對他付出真心。
平時兩人相處的時候,她幾乎都是在扮演着一個溫柔賢惠的妻子形象。
究其原因,那是因爲丈夫是謝家人,是跟她有着血海深仇的謝家子弟。
她的父皇、母後、大哥,全都死在了謝家手裏。
她身爲天家的唯一血脈,怎能忘記這樣的血海深仇。
如果可以的話,她一定會向謝家報仇,不管付出什麽代價。
但可惜她現在無兵無權,想要報仇談何容易。
她并不怕死,她隻怕死得一無所值。
今天進宮求堂兄趙焞安讓她去拜祭父皇母後的時候,她幾乎是用盡全身的氣力克制住自己滿腔的怒火和屈辱,才沒有當場爆發出來。
誰能想到,像趙焞安這樣的小人有一天竟然也能坐上父皇的龍椅上耀武揚威,真是蒼天無眼。
……………………
在經過差不多一個月的休整後,由安國公親自統率的大軍終于從江西整裝出發,往西北殺了過去。
安國公是個征戰沙場多年的老将,很清楚西北軍的強悍,深知一對一的話,已方絕非對手。
如今魏軍唯一的優勢,就是數倍于對手的兵力和人數。
兵法有法,奇正相合。
在擁有如此大軍的情況下,再搞些偷襲、設伏之類的小手段反而落到了下乘,還不如直接以優勢兵力碾壓過去。
所以他并不打算兵分兩路,而是要集中全部兵力像拔釘子一樣把西北的城池一個接一個地拔掉,直至将整個西北占領爲止。
隻要大軍不分散的話,就算要跟對方的精兵決一死戰也大有勝算。
西北是甯家的根基所在,甯志遠絕不會讓大軍一路碾壓過去的,遲早會有一場大決戰。
否則光是占領城池卻沒能剿滅西北軍是沒用的,等大軍一退,他們還是會搶回來。
安國公等的,就是雙方進行大決戰的那一刻。
而且,他還有一招後手。
隻要這後手一出,一定能置甯家和西北軍于死地。
就這樣,連同負責修建工事以及運送糧草物資的幾十萬民夫一起,上百萬大軍在安國公的率領下,聲勢浩大地進入西北境内。
一路上,大軍沒有遇到任何西北士兵,甚至連百姓也沒有見到一個。
途經的所有村子不僅空無一人,而且牛羊雞鴨、床鋪被子、鋤頭鐵鍋等牲畜和物品全都不見了,隻留一個空蕩蕩的村子。
顯然當地百姓已經被西北軍轉移到其他地方去。
就連一些小的縣城也被徹底搬空,沒有留下任何可用的物資。
可以說,這是另一種意義上的堅壁清野策略。
把人員物資全部撤離,然後放棄幾乎沒什麽防守作用的村莊和小縣城,把兵力集中到比較大的城池。
對于兵力相對較少的西北軍來說,這确實是唯一的辦法。
幾天後,當大軍接近惠陽城時,終于見到了守城的西北軍以及城頭迎風飄揚的大旗。
雙方人馬在相見的一瞬間,都爆發出強烈的戰意。
大魏與西北的大戰,終于要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