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京城上至王公貴族,下至平民百姓全都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然而随着前方越來越多不好的消息傳來,人們終于不得不相信南征大軍是真的敗了,而且敗得奇慘無比,簡直可以說是死無葬身之地。
據說大軍被胡人用計堵在了五道亭的山道中動彈不得,緊接着胡人開始大肆燒山,并在山頂和山腳處設下大量伏軍到處捕殺爬上來的士兵和将領。
無數兵将不是被大火活活燒死就是被濃煙熏死,又或者是在攀爬的時候死于胡人的弓箭之下。
據說那場山火足足燒了十天有餘,把五道亭附近的幾座大山全都燒成了白地。
在這樣的大火之下,就算是銅人也會被燒熔,更不要說血肉之軀的普通士兵和将領了。
整支南征大軍幾十萬人就這樣被胡人給活活燒沒了,能逃脫者萬中無一。
慘啊,實在是太慘了!
自大魏立國以來,這樣慘烈的敗仗還是第一次發生。
不僅如此,據說胡人還把皇上給捉走了。
并以皇上的性命相威脅,要求朝廷割讓整個南方地區以及賠銀一千萬兩白銀來交換皇上歸朝。
堂堂一國之君竟然成了胡人的階下囚,并且還被胡人以此要脅割地賠銀,這種事簡直聞所未聞。
原本這種重大的消息是不會輕易外洩的,更不可能在這麽短時間内傳遍整個京城。
之所以傳播得這麽快,主要是因爲被官府查封了好幾個月,仿佛已經徹底消聲匿迹的《求真報》突然死灰複燃。
《求真報》不僅把魏軍大敗的消息公布出來,而且皇上被胡人活捉後,胡人送來國書要求割地賠銀來交換皇上歸朝等一系列内幕消息也都交代得一清二楚,讓人難辨真假。
這篇僅有一頁紙的神秘小報通過各種渠道流向大魏全境,讓越來越多人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等到官府想要大力禁絕《求真報》時,一切都已經晚了。
不僅全京城的百姓都有所了解,其他地方的人也相繼知道了這個消息。
包括衆多讀書人在内,大魏民間輿論嘩然,幾乎人人都在談論此事,有種國之将傾的危機感。
此時在朝堂之上,卻是死一般的壓仰和寂靜。
幾乎沒有人敢亂說話,不僅官員如此,就連代替順天帝監國的福王趙焞安也像鹌鹑一樣不敢随便出聲。
所有人都唯恐一旦說錯話,就會被大病初愈、渾身充滿了殺氣的安國公給盯上了。
這回安國公是真的病了,并非是在演戲。
在收到南征大軍全軍覆沒以及長子謝昱昆戰死的消息後,安國公因爲氣急攻心當場就昏了過去。
在足足養了十幾天病後,已經六十多歲的安國公終于還是撐着病體重新上朝了。
上朝以後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徹查整個兵部,調查南方布防圖外洩之事。
關于南征大軍是如何敗的,從前線發過來的戰報已經交代得很清楚,正是因爲中了胡人的埋伏才導緻全軍身陷五道亭無法脫身,最後才被胡人活活燒沒的。
此戰的關鍵,就在于埋伏在五道亭入口處的胡人是如何避開各地衛所和哨站,從各處聚集在一起繞到大軍的身後,然後實施偷襲的。
要說少股胡人利用晚上行軍的方式避開幾個衛所和哨站還有可能,但足有幾萬人的胡人大軍想要全部避開不被發現根本就是天方夜譚。
唯一的解釋,就是整個南方地區的布防圖已經被胡人拿到手,然後胡人利用布防圖繞開了所有的衛所和哨站進行了一次精準的伏擊。
而布防圖這種極爲機密的軍事圖紙一向都存放在兵部裏,而且隻有兵部尚書才有權調閱。
如今發生這樣的大事,安國公當然要徹查兵部。
一時間,包括兵部尚書闵大人在内,兵部所有官員,甚至連負責清潔打掃的下人也沒能幸免,所有人全都被帶到了緝事府接受審問。
一些有嫌疑的官員,甚至已經開始受刑了,被緝事府的人折磨得死去活來、大叫冤枉。
除了徹查兵部外,安國公還命各地官府大肆搜捕與《求真報》有關的人,并收繳所有散落在民間的《求真報》,藏匿不交者一律處斬。
這是對内方面,對外方面安國公對各地衛所發出調令,命他們以最快的速度趕至南方地區布防。
并且勒令各地官府開始大量征兵,隻要是青壯都要強制入伍,就算是家中獨子也無法幸免。
同時他下令全國各省軍器局大量制造軍械,不得有誤。
這一系列政令發出後,戶部那邊很快就受不了,因爲國庫沒錢了。
這不是在演戲哭窮,是真的沒錢。
之前順天帝帶着幾十萬人禦駕親征,這人吃馬喂的,每天花出去的錢銀和糧草都是金山銀山。
還好這幾年也算是風調雨順,再加上海貿收獲頗豐,這才勉強支撐得起這次大軍南征。
但即使是這樣,國庫也已經十分吃緊,大有寅吃卯糧之勢。
如今安國公又要從各地衛所調兵,又要在各地大量征兵,又要大量制造軍械,這全都是錢啊。
就算戶部壓着幾十萬陣亡士兵的撫恤金不發,也難以應付這麽多的開銷。
安國公也知道國庫的确是沒錢了,如果再這樣下去整個财政會徹底崩潰。
于是他做出了一個幾乎所有皇帝在沒錢時都會做出的決定:加稅。
安國公在田賦、人頭稅和均平銀等正稅以外,再增加一項新稅叫“平胡稅”,意思是征稅平定胡人。
至少具體該收多少,由戶部核算清楚後再由他來決定。但肯定不會低于田賦,否則無法維持國庫的諸多支出。
此令一出,許多官員雖然覺得不妥,但也不敢出聲反對。
因爲現在的安國公太可怕了,幾乎滿臉殺氣,誰敢在這時候觸他的黴頭。
在頒布了這一系列政令後,安國公随即又提出了一個更加驚人的決定:推舉福王趙焞安登基爲皇,取代已經“戰死”的順天帝爲大魏新皇。
此言一出,滿朝震驚。
皇上什麽時候戰死了?他不是還在胡人手裏嗎?
然而安國公卻振振有辭地說:皇上确已駕崩,胡人所提的條件隻是爲了空手套白狼而已,絕不可信。國不可一日無君,既然皇上已經駕崩,并且沒有留下子嗣,理應由監國的福王繼位。
由于這些話是權傾朝野的安國公說的,朝堂之上自然沒有人敢提出異議。
于是在衆官員表情各異、福王本人充滿驚喜的詭異氣氛下,堂堂一國之君就這樣被輕描淡寫地換掉了。
至于登基儀式具體在哪天舉行,要等順天帝的“國葬”結束後,再由欽天監推算合适的王道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