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因爲胡人是真的不擅長打守城戰,還是因爲其他原因,原本許多被胡人所占領的小縣城,竟然都被胡人給放棄了。
一路之下,魏軍像拔釘子一樣把被胡人占領過的縣城一個個給奪了回來,城頭再次升起了大魏的旗子。
由于實在太過順利,全軍上下都充滿着一種輕松愉悅的氣氛。
尤其是衆多下層士兵,更是一厮情願地認爲胡人是因爲看到魏軍勢大,所以才不敢應戰棄城而逃的。
不過這也很正常,面對這支聲勢驚人的伐胡大軍,有哪個胡人敢阻攔,這不是螳臂擋車嗎?
軍隊上層雖然不像底層士兵那樣盲目樂觀,但也大多持相當自信的态度。
從派出去的探子那裏獲知,胡人正驅使大量大魏百姓在加固燕南、臻遠這兩省的各府城池,并且還在城内大肆制造守城器械。
這一切迹象都表明,胡人是真的準備集中兵力保衛燕南、臻遠這兩處重要的地盤。
對比胡人有限的兵力,這也是正常的做法。
換句話說,當大軍到達燕南、臻遠後,才是大戰的真正開始。
相比于衆将領的輕松自信,安國公派過來輔助長子謝昱昆的心腹幕僚蕭先生卻隐隐覺得有些不妥。
這一路上,實在太過順利了,順利到有些反常。
雖說胡人想集中有限的兵力準備在後方跟魏軍決一死戰也在情理之中,但以胡人的兇悍,真的會如此輕易就把吞進去的地盤吐出來嗎?
這是最讓蕭先生感到不安的地方。
爲此,他特意向謝昱昆提議,加強糧道的防備,以免被胡人在半路劫了糧草。
謝昱昆覺得他說得在理,于是增派人手去保護糧道。
幾天後,大軍來到了泊來縣附近的五道亭,謝昱昆立刻下令全軍暫時停下來休整,并且派出大量探子前去查探消息。
不怪謝昱昆如此小心,皆因這裏是個非常适合埋伏的險要之地。
五道亭并非真是一個亭子,而是一條狹長的山道。
在山頂有一個殘破不堪的亭子,據說幾百年前曾經有五名道法高深的道士在這個亭子裏論道,故稱五道亭。
這條山道僅有一條路可走,而且兩邊都是崇山峻嶺,一旦有伏兵從山上殺出,在山道經過的人将無處可逃,是一個天然适合伏擊的險地。
曆史上在此處曾經爆發過兩場有名的伏擊戰,是西南地區重要的戰略要地。
由于害怕胡人會在此伏擊,因此謝昱昆等上層将領才會如此小心翼翼。
經過足足幾個時辰的等待後,派出去的探子終于陸陸續續地返回。
所有探子回複的結果都一樣:沒有發現有敵人的蹤影。
雖然派出的探子沒有發現異常,但跟着父親安國公身邊領兵多年的謝昱昆還是不敢大意,把主力大軍分成了三批,逐一進入山道。
在這裏謝昱昆還耍了個陰招,特意把南方地區的新兵編成第一批先行隊伍,讓他們率先進入山道。
這樣一旦胡人偷襲,首當其部的就是這批新兵,這樣至少可以保證後續的西南軍和五軍營兩支主動部隊的安全。
如果可以,他甚至想讓毫無戰力的民夫充當第一批進入山道的隊伍,但可惜民夫需要在後面運送糧草,因此隻能折衷一下把新兵當替死鬼了。
由于山道狹長難走、再加上人實在太多,新兵的行進速度很慢,簡直就像是烏龜在爬一樣。
對于這樣的行軍速度,謝昱昆非常不滿,但除了不斷催促外也無可奈何。
足足花了兩個時辰,這批新兵才通過山道走出了五道亭。
看到第一批人馬安全通過,後面的人不禁松了口氣。
因爲民夫要在後面運送糧草物資,謝昱昆隻能把西南軍和五軍營所在的主力部隊編成第二批進入山道的隊伍,并且由謝昱昆本人親自帶隊。
在進入山道後,望着兩邊密密麻麻的樹林,以及陡峭難爬的山坡後,謝昱昆不禁寒毛直豎。
五道亭不愧是有名的兵家險地,光是置身其中就感到心驚膽戰。
就在謝昱昆所率領的大軍走到半路時,異變突然毫無征兆的發生了。
原本一片平靜的後方突然出現了混亂,無數民夫不約而同地一邊大聲驚呼着“胡人來了,胡人來了”一邊四處逃竄,其中大部分民夫都本能地沖進山道想與大軍會合尋求保護。
身在山道之中的謝昱昆心中一驚,立刻派探子去查清是怎麽回事。
沒過多久,探子回來彙報說,皇上正帶着數千士兵沖了過來。在他們身後,有大量胡人騎兵正追殺着他們。
由于距離太遠,一時間難以分辨究竟有多少胡人,但肯定不會少于四、五萬人。
聽到這個消息,包括謝昱昆在内,所有人都臉色大變。
在他們身後怎麽會有這麽多胡人埋伏?這些胡人是如何避開各地衛所和哨站繞過來的?
這個疑問瞬間出現在所有将領的腦海裏。
幕僚蕭先生是反應最快的一個,他立刻向謝昱昆提議道:“将軍,現在最重要的是先離開這裏再說,絕不能堵在此處。”
謝昱昆一聽有道理,立刻下令道:“别管後面的人,趕快沖出去再說。”
這所謂“後面的人”,不用說自然就包括了順天帝等人。
如今情況緊急,謝昱昆已經顧不上這層皮了,隻想趕緊離開這裏。
于是這走到半路的第二批隊伍就這樣抛下後面的十幾萬民夫和他們的皇上拼命往前跑。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前方突然又起了狀況,無數原本已經離開了五道亭的新兵突然又跑了回來,并且一邊跑一邊大叫“胡人來了,胡人來了”。
聽到這句無比熟悉的話,包括謝昱昆在内的所有人頓時心爲之一涼。
如果這時有無人機的話,就可以清楚看到有大量胡人騎兵正從四面八方往山道的兩頭沖殺過來。
面對兇悍的胡人,不管是剛出道口的新兵還是後面的普通民夫,都不敢與之對戰,隻能本能地往後方逃跑。
原本山道本身就比較狹窄,再加上這麽多新兵往回一跑,所有人幾乎像罐頭裏的沙丁魚一樣密密麻麻地擠在了山道中寸步難行。
由于整條路上到處都是人,謝昱昆所率領的第二批主力軍根本無法動彈,場面混亂無比。
看到這一幕,幕僚蕭先生眼皮直跳,他趕緊大聲對謝昱昆說:“将軍,我們絕不能停在這裏,無論如何都要沖出去。否則胡人把兩邊路口一堵,我們就會成了甕中之鼈。”
謝昱昆一聽,頓時打了個寒顫,立刻拔出腰間長劍高舉大聲喝道:“聽我号令,所有人往前沖,凡是有攔路者格殺勿論。”
聽到謝昱昆的号令,由西南軍和五軍營所組成的主力部隊立刻舉起武器往前沖。
路上凡是遇到堵路的新兵,就直接揮刀砍去,然後踩着對方的屍體繼續往前沖。
在連殺了幾百人後,那些新兵全都吓壞了,趕緊把路讓出來給後面的人通過。
所有西南軍和五軍營的士兵都知道現在是生死存亡的緊要關頭,别說是遇到同僚,就算是面對胡人,他們也敢上去拼殺一番。
求生的本能讓他們暫時忘掉了對胡人的恐懼,所有人腦中隻有往前沖這個念頭。
然而當他們好不容易才沖到路口的時候,卻無比絕望地看到,前方路口已經被大量樹幹給堵死了。
别說馬,就算人也很難爬過去。
這時候幾乎所有人都已經想到,這是胡人預先設下的圈套,目的就是把他們全部人堵在五道亭裏來個甕中捉鼈。
“先生真是神機妙算,竟然連謝家人會把新兵當成先頭部隊這點也能算到,實在是太厲害了。”戰場外,大王子阿羅布一臉佩服地對身邊的仇先生說道。
此計的關鍵,就在于最先出來的是哪些人。
假如最先走出五道亭的是由西南軍和五軍營所組成的主力部隊,那胡人就要跟他們面對面地打一場硬仗了。
雖然就戰力而言胡人占優勢,但魏軍方面卻勝在人多,到時雙方大打出手的話,勝負如何實在難以預料。
然而仇先生卻十分笃定地說,謝昱昆不會讓自己的心腹主力率先進入險地,一定會讓民夫或新兵打頭陣進入山道。
結果還真讓仇先生給猜中了,最先出來的還真是那些新兵。這不禁讓大王子阿羅布心服口服。
依舊蒙着臉的仇先生冷笑道:“謝昱昆爲人多疑,并且喜歡自作聰明。
既然由他來領軍,以他的性格絕對不會讓自己的心腹人馬率先進入山道冒險,而是會派民夫或新兵作替死鬼打頭陣。
隻是老夫沒想到他怕死成這樣,竟然把全軍硬生生地分成三段逐一通過,給了我們足夠的時間作準備。
殿下,事不且遲,我們可以開始了。”
大王子阿羅布點了點頭,然後大聲下令道:“傳我号令,放火燒山。除了那個身披金甲的人以外,其他逃脫之人全都給我殺,一個不留”
随着一陣陣牛角的号聲響起,無數胡人士兵開始分成多路各自拿着火把和火油往山上爬。在其身後,則是更多手持弓箭和刀槍的胡人緊跟而上。
一場血腥的屠殺馬上就要開始了。
而身在山道中的無數士兵和民夫仍舊處于混亂當中驚恐不已,甚至還不知道就快大難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