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山羊烤好了,曲長歌和趙況兩個先片了一些肉給馮奶奶和馮工。
接下來的活兒就被張強、王鐵柱和孫亮三個給接了去,他們三個早就躍躍欲試了,得了這活兒,三人一邊說笑一邊就熟練地片肉了。
曲長歌看向笑得開心的片肉三人組,忍不住對趙況嘀咕道:“真好,好像又回到原來的那個時候了,這裏咱們以後隔幾年回來過一次年,好不好?”
趙況點頭:“行行行,這是你的老家,自然是要經常回來的。”
大家正吃得開心呢,突然院門口出現了于大顯,他臉上那股子吊兒郎當的樣兒沒有了,換上一張笑得無比開心的臉:“好啊,你們幾個去了鐵犁峪居然不叫我,還背着我吃這麽香的烤肉?”
曲長歌覺得這樣的于大顯方才是當年那個臭小子的真正模樣,愛玩愛鬧,雖是驕橫了點,可内心裏還是善良和天真的。
看來昨天晚上的于大顯是戴了面具的,他是有多不喜歡自己的婚姻。
趙況這時候已經跟他搭上話了:“你怎麽知道的?”
“還能怎麽知道的,我回我爸那邊,我爸他們廚房裏有你們送的東西,我一看就知道啦!”于大顯一邊說一邊已經往火堆那邊走了過去,還順手拿過了孫亮手裏的盤子吃了起來。
趙況笑着搖了搖頭:“大顯還是烤肉能吸引他。”
張強和王鐵柱兩個都笑了起來,王鐵柱說道:“你們沒在,我們都想去,可家裏都不同意,說是沒你們在就不許我們去。大顯是憋壞了!”
“不光他,難道咱倆不也一樣?還有亮子呢,他沒憋壞?”張強不服氣地反問道。
于大顯聽他們說得熱鬧,也不着急,等他們說得差不多了,方才一邊吃着一邊咕哝道:“趙哥,你和長歌再不回來,我們都要憋壞了。”
曲長歌聽了忍不住拍了他一巴掌:“你小子還記得我們,瞅你跟家對葉伯娘那啥态度?”
這是趙況和曲長歌都忍不了的地方,隻是當着于家老人的面,他們不好發作,這回于大顯既然送上門來了,曲長歌是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好好教育一下于大顯的。
于大顯讓曲長歌這一記鐵砂掌給拍得龇牙咧嘴了半天,聽她這樣說自己,也忍不住回怼:“這能怪我嗎?”
“咋的?這事兒不怪你怪誰?”曲長歌眼睛都豎起來了。
于大顯怕她再給自己來一下,忙躲到了趙況的身後:“趙哥,姐夫,你能管管你媳婦兒麽?”
趙況給曲長歌使了個眼色,然後對于大顯說道:“那你好好說說你的理由!”
于大顯一副準備滔滔不絕地開始說了起來:“趙哥,長歌姐,你們是知道的,我喜歡的是大玉兒……”
剛說到這兒,曲長歌就打斷了他的話:“你别跟我說你不知道我那堂妹是個啥德行?”
于大顯一愣,然後急着争辯道:“大玉兒這樣不全是因爲家裏的原因,長歌姐這樣說就太……”
曲長歌又打斷他的話:“家裏困難的人家還少嗎?難道家裏困難就有理幹那些損人利己的事情?”
于大顯還沒回答,趙況就沖着曲長歌說道:“好了好了,咱們先聽大顯說,等他說完了,你再說,行不?”
曲長歌想了想,還是把火氣忍了下去,閉嘴不言了。
趙況又對着于大顯說道:“好了,大顯,你長歌姐不會再打斷你了,你把你的理論根據都闡述一遍,我們看看是不是真有道理。”
于大顯接着說了起來:“她也是沒辦法的事情,爺爺歲數大了,小叔和小姑又都有毛病,還有個妹妹,一家子都要指着她呢。可就是這樣,她還是覺得她比我大兩歲,不太合适的。可是我願意啊,我願意幫助她把家撐起來。”
趙況問道:“你有什麽能力幫她把家撐起來?”
“我年輕力壯啊,我能幹活啊!”于大顯急急地表白。
趙況說道:“那現在你的小家都是你撐起來的嗎?”
于大顯沒話了,他的小家根本就不是他撐起來的,準确地說,應該還是他父母幫着撐起來。
“不過,這是因爲我并不喜歡周敏菊,這是我媽非逼着我娶的。”于大顯突然想到什麽,開始大聲反駁起來。
趙況問道:“那就是你故意這樣的?”
于大顯用力地點頭:“對,我就是故意的。”
趙況問道:“那丹丹和雙雙是你的親骨肉嗎?”
“這…這…這當然是了。”說到這個,于大顯終于有點愧疚了。
趙況看了一眼臉有愧色的于大顯:“你的親骨肉,你來養活是應該的吧?”
于大顯點頭:“是的,不論怎麽說,她們兩個是我的責任,這個确實是我的不對。”
曲長歌冷哼了一聲:“還沒傻到頭,還有點良知。”
于大顯想了想又說道:“我和周敏菊也不完全是我的問題,她也有問題。昨天長歌姐你們也看到了,她那人德行不好。”
趙況又問道:“那她是一嫁過來就這德行的嗎?”
這回于大顯想的時間長了些,是陷入沉思的樣子,半晌才開口說道:“不是,她剛嫁過來的時候,人還行,也勤快,嘴也甜。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她變得又懶又饞,一張嘴總說旁人的不是。”
趙況問道:“那她是爲什麽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呢?”
于大顯終于明白過來,磨磨唧唧地說道:“是…是…我!”
說出是自己之後,于大顯又像是終于放棄某些堅持一般地說道:“是的,就是因爲我。她嫁過來以後,我從來沒關心過她,也沒當她是我的媳婦兒,任她自生自滅。就是她生第一個孩子的時候,我也是在外面打了一通宵的牌。”
曲長歌說道:“你知道曲大玉在哪裏嗎?”
于大顯聽了一臉驚喜:“長歌姐,你知道?”
曲長歌看不得他那樣子,沉着臉說道:“她在縣裏的被服廠,那裏有個四十多歲的老光棍,因爲年輕的時候因爲救工友被機器壓斷了一隻手,沒人願意嫁給他。被服廠那邊爲了找個照顧他的,答應隻要嫁給那個老光棍,就能幫人解決縣裏的戶口和工作。不知道曲大玉怎麽搞的,就跟那個老光棍結婚了。被服廠解決了曲大玉的戶口和工作,曲大玉還給老光棍生了個兒子,都已經三歲了。”
“什麽?她結婚了?還生了孩子?”于大顯的關注點顯然跟旁人不一樣。
曲長歌說道:“這事兒絕對是真的,是鋼鐵廠有個同事認得那個老鳏夫,這次回來,我們一起吃飯,講話答話的說了出來。當然,還有個更有意思的後續。”
于大顯緊張地看向曲長歌:“後續怎麽啦?”
曲長歌說道:“後續就是前不久,她又跟老光棍離婚了,孩子也沒要。她是因爲跟他們的車間主任好上了,那個車間主任剛剛死了老婆,又比老光棍年輕有權。被服廠好多人都覺得這兩人在車間主任的老婆沒死之前估計就攪和到一起了,隻等着那個久病的女人咽氣了。”
于大顯一臉的不可置信,他印象中曲大玉不是這樣的人啊!
曲長歌再接再厲:“你是不是覺得曲大玉不是這樣的人,那你說說她跑出去這些年給她嘴裏的那些可憐的家人送過一回東西來嗎?”
于大顯想到這些年都沒有曲大玉的音訊,曲家那邊還出去找過幾回,别說送東西回來了,就是給個信都沒有。
曲長歌又說道:“當年被服廠解決她工作和戶口問題的時候,她就求着辦事的人不要來村裏,說是家裏人肯定不同意,讓他們直接到公社去辦就行了,還不是不想這邊知道她的行蹤?不想家裏這老老少少的拖累她!據說她走的時候是在公社開的介紹信,你說她本事大不大?還需要你來保護她?”
這麽一解釋就解釋得通了,隻是這個真相讓于大顯有些接受無能,想想他原來還覺得曲大玉能跑出去,肯定是自家老爸給開的介紹信,就是爲了讓她離自己遠點。
曲長歌看他那深受打擊的模樣,心裏又痛快又生氣,不過想起這臭小子這些年跟葉玉玲置氣,她就要把他的氣焰直接打沒了。
“你還不知道吧,她跟老光棍離婚以後,别說老光棍了,就是那個她親生的三歲孩子,她也沒回頭多看一眼,也再沒給那父子倆一分錢和一點關注。她就是那麽狠心的人,所以你還在這裏爲了她要死要活的,不好好過日子。除了讓人覺得你蠢,還能有什麽?”曲長歌又加了一把火。
曲長歌說一句,于大顯的肩膀就坍塌一點,說到最後,于大顯都要縮成一團了。
看到他這樣,曲長歌算是放了心,這家夥看來還是有藥救的。
張強和王鐵柱也沒想到曲大玉有段這麽精彩的故事,一個偷偷跑出去的人,居然在外面折騰得這麽厲害。
趙況看着兩個瞪圓了眼睛隻記得吃瓜的人,用手肘杵了杵,然後沖着于大顯努了努嘴。
張強和王鐵柱馬上接收到了趙況的訊息,齊齊上陣幫着勸于大顯。
曲長歌這下懶得理會這個已經完全被擊垮的年輕人,而是跑到另外一個火堆去跟馮家人說話聊天了。
還沒等燒烤會結束,于大顯就先走了,他實在是沒臉再待下去了。
趙況将他送出門,又私下裏嘀咕了幾句,讓他連連點頭。
曲長歌等趙況回來就問道:“你偷摸地跟大顯嘀咕個啥?”
趙況神秘一笑:“你等着聽好消息呗!”
曲長歌也懶得管他了,而是回去跟劉芝和馮奶奶說話去了。
到第二天早上起來,孫亮又背着背簍來送早飯。
今天是大年三十,中午曲長歌一家子會去于家團年,晚上再去孫亮家裏團年,然後在他家守歲。
孫亮隻是臨走的時候囑咐了一句:“姐,姐夫,你們也不用早來,等啥時候肚子餓了再過來都成。”
這是不想他們過來幫忙做飯,曲長歌肯定是劉芝叮囑過的。
這是劉芝的一片好意,曲長歌點頭應下了。
隻是中午到于家的時候,曲長歌果然見到了趙況嘴裏的好消息。
原來周敏菊一改那日刁蠻又懶的脾性,居然跟着葉玉玲和謝夢萍在廚房裏忙活。
那張原來滿是不屑和不滿的臉上盡是溫暖的笑,這一下真是把曲長歌給驚住了。
到了堂屋裏,于大顯手裏抱着一個女兒,另外那個大點的則是靠在了于大顯的身上,曲長歌笑了,這好消息還真是好消息呢。
曲長歌正準備揶揄于大顯兩句,誰知道門外又有聲音響起,大家出去一看,居然是于嬌嬌和肖明領着兩個孩子回來了。
葉玉玲站在廚房門口看到女兒,臉上滿是驚喜:“嬌嬌,你今年回來過年了?”
于嬌嬌笑着沖葉玉玲點頭:“是的,媽,以後我和肖明,還有孩子沒隔一年就回來跟家裏人一起團年。”
這好消息把披着棉衣出來的于支書和于婆婆也震驚住了,居然有這樣的好事。
葉玉玲捂着自己的嘴,不想自己喊出來,但眼裏流出來的淚花卻是瞞不住旁人。
于嬌嬌放下手裏的包袱,直接上前抱住了葉玉玲。
于大貴和于大顯直接上去圍住了肖明,于大顯更是用手拍了一下肖明的肩膀:“行,姐夫!”
肖明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這幾年我也做得不對……”
于大顯忙擺手:“沒事沒事,我姐姐已經苦盡甘來了!我也是幡然悔悟了!今天大家要好好喝幾杯,不醉不休啊!”
跟在葉玉玲身後的周敏菊忍不住對着于大顯說道:“高興是高興,也别喝太多了,傷身體!”
于大顯點頭:“好好好,我們今天點到爲止!”
于嬌嬌有些奇怪地看向周敏菊和于大顯,這兩人平時不是這樣相處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