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戰約的内容上講,戰鬥雙方确實是‘質子府’和百裏朽,而不是‘東川業’和百裏朽。”
衛法哭喪着臉,完完全全明白了問題究竟出在哪裏,東川業一開始就在戰約中埋下了陷阱——他提出的是“敗于質子府”,而不是“敗于東川業”,這是一個典型的文字遊戲。
老管家和藹可親地笑笑,對衛法的解說十分滿意,一時間腰闆兒站的更直了。畢竟此計是他想出來的,能夠取得這麽好的效果,也不枉瞎折騰一場。
“如何,秦姑娘?可服?”老管家志得意滿,身爲質子府管事的他,整日被東川業喚作“老滑頭”,可不是白叫的。
秦晴眼角抽搐,拿眼前這個老東西沒有絲毫辦法。碰又碰不得,口也還不了,這不占理的憋屈之感,快将她氣炸了!
“東川業你這小人!竟敢給我下套!”箭陣之中的百裏朽已然精疲力竭,可甫一聽聞三人的談話,還是從丹田内擠出最後一點真元,聲嘶力竭地怒罵東川業,也隻有這樣,才能讓他在秦晴面前顯得不那麽狼狽和愚蠢。
東川業用小拇指掏了掏耳朵,随後輕輕吹向箭陣中的百裏朽,不以爲意地說到:“兵者,詭道也。敗了就是敗了,本公子沒有趁你病要你命,已經是對你網開一面。我不強求你感恩戴德,可作爲一個男人,你好歹表現出一點願賭服輸的樣子來好嗎?本公子這質子府,随時爲你敞開大門。”
言及此處,東川業擡手一揮,箭陣頓時露出一個缺口:“按照戰約,你現在就可以打道回府閉關修煉。當然,你若想繼續求戰,我也照樣奉陪!隻是對于那些食言而肥、出爾反爾之輩,本公子向來都是零容忍!百裏朽,你是聰明人,‘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的道理,還需要本公子教你嗎?”
“我”百裏朽被東川業訓得無話可說,即使他不想吃這個悶虧,但他體内此時已無半點真元,别說再戰,連禦空飛行都做不到。這一路上要是再遇上個什麽伏擊,後果簡直不堪設想!畢竟他百裏朽在衛國所樹之敵,并不在少數。
許是看出百裏朽的難處,東川業打了一聲響亮的馬哨,與此同時,一陣馬嘶登時于質子府外響起!從聲音的方位上來判斷,隔得并不是很遠。
兩息之後,一道亮麗的白色雪風驟然出現在衆人眼中,正是幾日前,百裏朽、秦晴、衛法見過的那匹高頭駿馬!
“你這死蠢!又想偷跑出去作妖是吧!”東川業一眼就看穿了白馬的意圖和行動目的,哪怕其一直用馬頭蹭着他的腦袋,東川業也絲毫不爲所動,“去去去!給我把這位朋友平安送到百裏府!他要出了什麽差池,我拿你是問!”
白馬望了望百裏朽,将其視若無物,并繼續讨好着東川業。開什麽玩笑?它可是一匹有尊嚴、有原則、有智慧的高貴天馬!雖然隻有一丢丢血脈,但也不是說騎就能騎的!這種千載難逢的良機,不趕緊表明自己一臣不事二主的忠心,難道還想往後有什麽好果子吃?
馬的确是這樣想的,可東川業卻根本不吃這套,甩手兩巴掌就拍在了小白的屁股上,那圓潤飽滿的聲響,一聽就知道是上好的馬臀!隻怕日子過得比東川業還要舒服好幾倍!
“滾滾滾!本公子這幾日不外出,也不想多看見你。府裏的馬草早就被你吃的精光,開支更是入不敷出,連本公子都不得不打獵以滿足口舌之欲,哪有閑情逸緻帶你東遊西逛?下個月初再給本公子滾回來!聽見沒有!”
小白吃痛,一溜煙閃至百裏朽身邊,麻利地将其叼起,然後粗暴地向腦後一甩,百裏朽好巧不巧,正落在馬鞍之上。
“呐!這可是你讓我走的啊,可不敢秋後算賬!”小白的眼睛裏流露出這樣的目光,翻了翻馬唇,不待東川業回應,便驟然消失在衆人眼中,隻留下越發淡薄的殘影,“哈哈哈!居然可以浪到下個月初,那還有啥好說的?月中再回去呗!”
小白瞟了瞟背上一臉蒼白的百裏朽,眼中露出精光,顯然在動什麽歪腦筋,猛然間,飛行的速度比之前更快了。
“這馬真快!”衛法咽着唾沫,歎爲觀止道。
東川業則皺起眉頭,顯得有些不明所以:“這死蠢嗑藥啦?這種飙法,它想弄死百裏朽不成?”
聽聞這話,衛法差點咬斷自己的舌頭,以他的速度是斷然追不上白馬的,隻能在心中默默祈禱百裏朽平安無事。
一旁的秦晴則玩弄着自己的秀發,一會兒輕撚,一會兒繞指,還時不時偷瞄東川業,一副少女懷春的模樣,反正不管做什麽,都對百裏朽的生死不怎麽上心。
隻不過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東川業有一個最大的毛病,那就是他的眼神兒,确實不太好,以緻于這稍微留心一點就能發現的美目秋波,在其面前完全等若無物。
“身爲我東川家的管事,唬住幾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熊孩子,有什麽好大驚小怪的?”
遣送走百裏朽,東川業将寶雕弓随手扔給一旁侍立的仆從,然後一溜小跑來到衆人跟前,一隻手甚至還環在老管家的脖子上,賊眉鼠眼地笑着。
“嘿嘿嘿,不過話又說回來,我說老滑頭!你該不會忘記咱倆的約定了吧?你要是勝了他們,本公子便一輩子不用娶親!”
聽到東川業說這話,秦晴的臉色瞬間就垮了下來!死死地盯向老管家,既有視其爲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的意味,也有“你敢承認一個試試本姑娘點了你的胡子”的警告成分。
衛法瞅了瞅秦晴,又看了看東川業,再瞅了瞅秦晴,然後難以置信地瞪向東川業,鬼使神差地,他好像又明白了什麽。不得不說,今日是他活這麽久以來腦筋轉的最快的一天。
“不會吧!什麽時候的事啊?怎麽發生的?”衛法頭暈目眩,拿拳頭敲打着自己的腦袋,恨不得自己什麽都不知道。
“但凡少宗主所言,老臣自然是銘記于心的。”老管家泰然自若,完美地诠釋了什麽叫作處變不驚,“話說秦姑娘,你先把手中的火球術收起來,傷着老朽不算什麽,要是将業公子點着了,你可沒地兒哭去。”
“嘁!關本姑娘屁你們的家事與我何幹?”秦晴艱難改口,同時将手中的火球洩憤似的砸向衛法,自己則雙手環抱,側立身軀,扭頭看向别處,隻是那豎的直直的耳朵,簡直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差點被火球砸中的衛法表示心裏很苦,但是衛法不說。
“且先不論那是不是老臣與少宗主的約定,亦或隻是少宗主的一家之言。”老管家将一名仆從喚至跟前,附耳私語幾句,仆從領命去了,一時間并沒有回來,“老臣有一點想向少宗主确認清楚。”
“啊哈!本公子突然發現,今日天色已晚!這樣,咱們改日再議?”東川業少見地有點發虛,邁開腿就準備開溜。
然而姜還是老的辣,老管家一把擒住了東川業的手臂,東川業越是掙紮抵抗,他鉗得便也越緊。
無奈之下,東川業隻好哭喪着一張臉,等待着自家管事的精神摧殘:“行行行,你問吧究竟是何事如此重要?令你不惜以下犯上,也要在今日弄個明白。”
“也沒什麽大不了的,老臣隻想知道,少宗主所言‘一輩子不用娶親’,究竟有幾分認真?”
老管家随手一揮,八朵火蓮從其袖袍内飄然而出,各自飛向後院的八座镂空石燈。八名仆從整齊劃一地取下一側石窗,待火蓮進入其中後,再悄無聲息地将石燈複原,整個過程沒有發出一丁點的聲響。
“嘛,就九分咯。”東川業不知道老管家要搞什麽幺蛾子,總而言之,先不把話說死,以免騎虎難下,不好改口。
“按少宗主的意思,此事還是可以商量的嘛。”老管家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樣,可在東川業和衛法看來,卻不啻于一頭兇惡的猛鬼,“話說回來,剛剛少宗主說的是幾分來着?老臣耳背,沒有聽清。哎,這人一旦上了年紀,便越發不中用了,少宗主定能體諒老臣的,對吧?”
東川業的手心裏全是汗,整個身子都快軟成一灘泥了,但還是扯出一個尴尬卻又不失禮貌的微笑,言到:“那一定得能啊!不能更能了!”
“一個眼神兒不好,一個耳背聽不清話——殘廢主仆,成了。”秦晴低聲嘀咕,表達着自己的不滿。
一旁的衛法隻當什麽都沒聽見,默默地與其拉開身位,省得待會兒又要遭受無妄之災。
“八八分。”東川業戰戰兢兢地回複到。
“嗯?幾分?少宗主大點兒聲可好?”老管家偏耳過去,就好像真的還沒聽清似的。
“五五分?”東川業感覺快窒息了。
“少宗主”老管家伸出另一隻手,一把搭在東川業的肩上,在衛法的感知中,這一下的氣勢跟一輪磨盤從天而降沒什麽區别,“你沒吃飯麽?”
東川業感覺自己的半邊肩膀都快碎了,一不做二不休,聲嘶力竭地咆哮道:“一分!就一分!老滑頭,這是本公子的底線!你莫要欺人太甚!我東川業不要面子的啊?”
老管家聽後微微一笑,轉頭看向一旁的秦晴,一張老臉仿佛能笑出花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