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修士忽然感覺到一陣來自所處空間的排斥之意,還未等她反應過來,唐江生的臉和周圍的景象瞬間拉伸變形。待她回過神來,已經重新身處一片七彩斑斓的世界——飓風呼嘯、驚雷閃鳴,不是萬壑風霆陣的陣内世界,又是何處?
“榴!榴!”
熟悉而又陌生的妖吼從不遠處傳來,黑袍修士循聲望去,隻見一隻妖獸正兇神惡煞地盯着這邊,其狀如狸,音如榴榴,有點天狗的模樣,卻并非僅白其首,而是渾身雪白,頭上還生出了一對犄角。
“天狗末裔,兼有饕餮血脈。不過還好,隻是虛幻的魂體,并不是實實在在的妖身本相。你運氣不錯~興許啊,能留個全屍。”黑袍修士幸災樂禍地看向唐江生,口中調侃不斷,俨然是打算作壁上觀。
“是嗎?你放心,我等着給你收屍。”彼時的唐江生還沒有想到不遠處的妖獸魂體就是食月所化,一手抛玩着白色石珠,一手向乾坤袋中摸去。
這白色石珠,便是先前被他放生的,屬于楊平法寶之一的“污垢石”。石有靈,在歸去之際,留贈唐江生一初生白石,而唐江生和黑袍修士之所以能夠躲過一處碎片空間的崩塌毀滅,全是因爲在千鈞一發之際,白石将二者吸納其中,而後遁入陣内空間的隧道之内,故二者并未受到多少波及。
至于爲何連黑袍修士也一起救下,乃是因爲這白石尚處于初生階段,其靈智還不足以支持它理解當時的局勢,隻是本能地感受到四周的毀滅氣息越來越強盛,而唐江生的意識越來越薄弱,故按照唐江生最後的意志,自主現身,帶其逃進了空間隧道。那黑袍修士,不過是順手一捎罷了。
唐江生鎮定自若地将白石放入懷中,再從乾坤袋内拿出鬼狸面具給自己戴上,然後足尖輕點,刹那間和黑袍修士拉開數十丈距離。
按理說這數十丈的距離,不過是黑袍修士幾個呼吸的事,但黑袍修士此時卻是身體驟顫,其帽衫之下,已是面色大變!
不爲其它,她爲了防止唐江生使詐,早就分出一縷靈識暗中纏在他身上。隻是當唐江生戴上面具之後,就像突然間憑空蒸發掉似的,黑袍修士的靈識之内空空如也,哪裏還有唐江生的半點蹤迹?
“該死!居然是無天煉制的法器!這就是他此番膽大包天的最大倚仗!我怎麽把這茬兒給忘了?”黑袍修士也是終于想起之前與楊平鬥法時,無天忻吳就是戴着一張一模一樣的面具,瞞天過海偷襲于她,“這面具有隔絕靈識探查的功效,可唐江生就在數十丈開外,僅憑肉眼就能看見。這食月,該不會看不見吧”
黑袍修士懷着一縷僥幸的心思瞄向妖魂,而妖魂的回應則是撒開四蹄,朝着她的方向,端端正正地沖了過來!
“一言不合便設下毒計,陷我一弱女子于險象環生之境。唐江生!你是男人?”黑袍修士立刻回身躲避,堪堪避過食月妖魂的緻命沖擊。
“啥?你說什麽?風太大我聽不清!”唐江生将讨渝劍藏于袖中,随時準備應付突發情況,隻是這副裝聾作啞的做派,簡直是信手拈來,沒有一丁半點的晦澀之感,看得黑袍修士直想将其挫骨揚灰,“前輩!你不要方!問題不大!就當是爲民除害咯!”
“我你!”黑袍修士再也忍不住了,對着唐江生所在的方向破口大罵起來。
唐江生充耳不聞,全當是耳旁風。誰能想到,外表傾城傾國的娴雅淑人,粗鄙之語竟是出口成章!
“厲害厲害,這番潑辣兇殘的罵街模樣,我也是十多年不曾見過了。”唐江生啧啧稱贊,沒有使用靈力修爲堵住聽覺。俗話說,好鋼用在刀刃上,唐江生是斷然不會爲了這麽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便耗費體内靈力的,“既然能做到一邊躲避一邊叨人,看來并沒有什麽大礙。隻是這妖魂究竟是何來曆?爲何會存在這法陣世界之中,還需好好琢磨一番。”
唐江生還在隔岸觀火,可黑袍修士的耐心已經快要被消磨地差不多了。這個中兇險,唐江生又哪裏能感同身受?
“不管了!先把食月這家夥給收拾了,回頭再找那混小子算賬!”
念頭打定,黑袍修士調整姿态,準備釋放巅峰之意一擊制敵。畢竟巅峰之意的使用不怎麽依賴于靈力修爲,隻要她想,即使目前所能發揮的戰力隻有元丹中期,也依然可以推動巅峰之意鎮壓食月妖魂。
“還是打算使用巅峰之意嗎?這黑寡婦的看家本領藏的可真深。”
唐江生此刻與黑袍修士的距離已經不是數十丈了,而是逾百丈。在他感知到黑袍修士的巅峰之意,而幽藍火焰始終未出的一瞬間,他就調度體内靈力,遠離黑袍修士巅峰之意的輻射範圍。
雖然唐江生可以靠着“翻跟頭”這樣的方式抵抗巅峰之意,但他并不打算過早亮出自己的這一底牌。畢竟他對黑袍修士的底牌後手知之甚少,既然她要藏拙,那唐江生自然是不能盡落下風的。
再看黑袍修士,巅峰之意的馭控對他來說如臂使指,竟在空中化作一個寶葫蘆,想将妖魂收入其中,以達到封印之效。不得不說,黑袍修士這一招對巅峰之意的理解運用,把唐江生這個僅僅是凝魂修爲的弱雞看得拍手叫好。
然後下一息,唐江生就被食月的妖魂瘋狂打臉,真真是臉都打腫了。
隻見妖魂面對周遭充斥的巅峰之意根本不爲所動,不屑一顧地打了個響鼻,随後張開嘴來,隻一吸,化作寶葫蘆的巅峰之意便被其盡數吞入口中。
“饕餮血脈天賦神通——吞食。”唐江生熟讀天明宗藏書閣的八成藏書,眼下妖魂所展示出來的威能,他一眼就能辨别出,是來源于傳說中的兇獸,四兇之一的饕餮。
遠古四兇早就在曆史的長河中消弭于無形,若說留下了什麽的,也僅僅是懷有它們血脈的後代分支,或者流傳下來的與之相關的神兵利器罷了。至于描述四兇偉力的古籍靈簡,那更是可遇而不可求!
唐江生不是沒有想過會不會是其他種類的妖獸,施展出的天賦神通有着類似的效果,但如今親身體到那種“吞食天地”、“氣吞山河”的壓迫感之後,唐江生所有的疑慮頓時煙消雲散。
“偷雞不成蝕把米。”這句話顯然是說給黑袍修士聽的。别看唐江生現在極盡嘲諷之能事,但他可是個不折不扣的牆頭草,哪邊風大就往哪邊倒,相當地識時務。
黑袍修士并沒有理會唐江生的冷言冷語,确切地說,是沒有多餘的空閑去和唐江生作無意義的口舌之争。
算上一開始就進行的戰鬥,妖魂的攻擊方式其實十分單調有限,隻是簡簡單單的橫沖直撞罷了。隻要注意不被逮到,發揮空間還是相當之大的。
黑袍修士,包括唐江生之前都是這樣的想法,可妖魂卻用實際行動證明了一件事,那就是“你其實早就可以死了,我隻是太無聊,想找一點樂子”。
“那便來試試這招!”念随意動,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壓抑之感,以黑袍修士爲中心,如漣漪般一圈一圈向外擴散,“花謝花飛訣!起!”
巅峰之意既然能被吞食,那巅峰之意幻化的幽藍火焰和漆黑烈焰亦不必多做嘗試。在黑袍修士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幾百年修行生涯中,這“花謝花飛訣”,才是她真正用來克敵制勝的關鍵手段!
“紅消香斷!”隻見黑袍修士一邊遊走于妖魂直愣愣的進攻之間,一邊自袖袍間甩出一股杏黃靈力,于陣内世界中織就成一縷輕紗的模樣,悠悠然然地纏上了魂體之上。
妖魂不以爲意,本想如法炮制,使用天賦神通進行吞食,而事實上,這縷杏黃輕紗也确實被它吸入口中。隻是妖魂吸入不到三息的時間,卻表現出一副疼痛難忍的神态,在這處空間之内打起滾來!
唐江生忽然感覺空間之内有一股異樣的氣息,仔細嗅了一嗅,他立馬用靈力修爲掩住自己的耳鼻。而唐江生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爲他聞到了一股與衆不同,但同樣令人毛骨悚然的,香氣!
“這黑寡婦果然慣以香氣爲媒介,将不同的香毒藏于其中,以此作爲攻擊方式!”唐江生急忙向後掠去,甚至開始将靈力修爲覆蓋全身,“這種攻擊根本無法防禦,即便閉塞七竅,依然可以從皮膚滲透而入。這黑寡婦到底是何方神聖?又從哪裏學得這般玄妙高深的手段?”
“先生救我!”
就在千鈞一發之際,突然,唐江生的心神之上響起一道熟悉的聲調,對他來說,這不啻于一道晴天霹靂,瞬間便使唐江生呆若木雞地立在原地。
“先生!”
身體先于意志進行行動,待唐江生回過神來,已經手持讨渝劍,刺向了黑袍修士的後背!
盡管唐江生戴着鬼狸面具,黑袍修士無法準确定位唐江生的行蹤,但全力發揮之下,唐江生這一次的突然襲擊,并沒有在黑袍修士身上留個窟窿。
妖魂停止翻滾,口中喘着粗氣。
黑袍修士轉過身來,以修爲障壁防禦住這一劍,其面容隐于帽衫之中,可唐江生感覺得到,一股交雜着詫異、不解、憤怒等情緒的視線,如燃燒的火焰箭矢,筆直地射向了自己的雙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