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什麽遺言要說麽?”黑袍修士全身沐浴在張牙舞爪的漆黑火焰中,氣勢之狂,仿佛隻要動一動手指,就能取楊平之性命,如同捏死一隻螞蟻。
雖然楊平的面部表情被降靈狩完全遮掩,但這并不妨礙黑袍修士通過楊平其他的肢體動作來判斷其目前的狀态。
虛弱的喘息、散亂的發絲、輕顫的手腳、沉寂的修爲。無論從哪一方面去看,彼時都是擊殺楊平,将其徹底埋葬的最佳時機,但黑袍修士卻沒有動,不僅沒動,還詢問起楊平是否尚有遺言。無論是真情還是嘲諷,楊平也沒有在戰場上向敵人搖尾乞憐的習慣。
“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修士的巅峰之意完成蛻變升華,這即便是在長生宗或者虞山的古籍中,都是沒有先例記載的。”楊平聲調沉穩,就好像虛弱無力的模樣是裝出來似的,就看黑袍修士敢不敢咬這個餌,“如此修爲、如此心境,在虞山當不是碌碌無爲之輩。你,到底是誰?”
黑袍修士沒有回答楊平的問題,隻是伸出右手輕點黑炎。被點過的黑炎幻化成一條條吐着信子的長蛇,向着楊平嘶叫冷視,此時隻要黑袍修士一聲令下,這些黑蛇瞬間就會撲向楊平,将其噬咬吞沒。
“知道的越多,便越危險。你作爲一個死人,是不應該有這麽強烈的好奇心的。”
楊平表面上一片風平浪靜,可實際上正在考慮什麽誰也猜不到。畢竟眼下的戰局對他壓倒性的不利,除非他能短時間内迅速恢複修爲,亦或是有援軍趕到,否則這絕處逢生的可能性,可以說是微乎其微了。
“連手上都纏着黑絲軟甲,你就這麽不願意讓别人知道你的身份?還是說,你隻是不願意讓某人知道你的身份?”
沉默過後,楊平既沒有使出新的招式,也沒有刻意準備什麽,隻是一如既往地抛給黑袍修士模棱兩可的問題,搞得它煩不勝煩!
黑袍修士的耐心顯然已經被楊平給消磨殆盡,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殺意。它已經不想再去試探楊平是否還有後招,隻想趕緊讓此人從眼前消失,或者,永遠閉嘴!
四周的漆黑長蛇感知到主人的暴躁神念,紛紛昂起蛇首,口中吐出惡臭的腥風,向着楊平撲面而去。
“死吧。”
随着黑袍修士低聲呢喃,這些漆黑長蛇終于得到主人的許可,蜿蜒着蛇軀,以鋪天蓋地之勢席卷而去!
楊平還是那般波瀾不驚,似乎完全沒有将黑袍修士的攻勢看在眼裏。隻見其一隻手放在乾坤袋上,另一隻手不緊不慢地掐出法訣,降靈狩再次散發出玄奧之意,看樣子,是打算進行第二輪的交鋒。
“雲愁。”
就在這時,一道驚天動地的刀光自黑袍修士背後蓦然顯現,直劈其後腦之處!
“什麽?!”黑袍修士顯然并未料到身後忽然有敵人偷襲,連忙馭控餘下的黑炎進行防禦。隻是如此一來,黑袍修士腹背受敵,對黑炎的掌控力自然是大打折扣!
“無天忻吳,你來的也太晚了!”楊平大笑一聲,無相鏡訣轟然運轉,但他并沒有選擇解析迎面襲來的漆黑長蛇,而是将陣内世界的七彩驚雷化爲己用,與漆黑長蛇猛地對撞在一起!黑蛇哀鳴不斷,一條接一條地煙消雲散。
楊平爲這一擊已是準備良久,從他開始運用無相鏡訣适應陣内世界便開始了,爲的,就是要在最關鍵的時候,給敵人殺個措手不及!
這些由巅峰之意幻化而來的黑蛇原本是不輸楊平的法陣攻擊的,隻是“萬壑風霆陣”本就主殺,攻擊力頗爲不凡,施術者楊平亦籌劃許久,再加上忻吳突然從黑袍修士背後殺出,圍魏救趙之下,黑蛇的攻勢自然要大打折扣!
黑袍修士彼時将主要的注意力放在身後,黑炎化作一面巨型盾牌,将其嚴密護住!至于突破蛇陣,絞殺而來的七彩驚雷,黑袍修士隻能巅峰修爲硬抗!
忻吳的刀勢結結實實地砍在了黑炎盾牌之上!這一式“雲愁”與“萬壑風霆陣”不同,并不主殺,僅僅是專注于破開防禦,創造出一瞬間的機會!
但就是因爲專注,故無往而不利!忻吳的刀鋒斬裂黑炎盾牌,在忻吳和黑袍修士之間露出短暫的縫隙,而這,便是破綻!
忻吳從腰間“噌”地一聲拔出讨渝劍,此劍從忻吳加入戰圈伊始便一直嗡鳴不斷,眼下這等千載難逢的良機,他怎會錯過?
讨渝劍脫手而出,攜長虹貫日之勢直取黑袍修士首級!
楊平馭控的七彩驚雷也在此刻來到黑袍修士面前,将其所有的逃生方位一一封鎖,局面瞬間扭轉!
可黑袍修士終究是元丹巅峰的修士,不僅有巅峰之意傍身,還完成了蛻變升華,饒是楊平、忻吳前後夾擊,也沒有取得理想中的戰果。
隻見漆黑火焰轉變形态,不再以黑炎示人,而是于瞬間化作縷縷煙絲,将黑袍修士籠罩在内。
遊弋的黑霧沒來由地給人一種沉凝之感,飛在半空中的讨渝劍驟然止住去勢,刀身顫動猶疑,似乎是突然失去了攻擊目标,無法做出下一步的行動。
“歸!”忻吳沉聲低喝,以靈念喚回讨渝劍。眼前黑霧實在太過詭異,而讨渝劍的攻擊範圍又太過狹窄,一擊不中之下,收回手中,準備下一輪的攻勢,才是上策。
“去!”可與忻吳遙相呼應的楊平卻沒有此等限制,七彩驚雷轉守爲攻,一頭紮進了黑霧之中!
黑霧之中七彩電光循環流轉,黑袍修士在黑霧中宛若甕中之鼈,隻能被動承受楊平一波接一波的攻勢。
“以二敵一,用的還是偷襲手段,當真是不要臉了。”黑霧之中,黑袍修士的聲音不疾不徐地傳出,隻是言語之間嘲諷不屑之意盡現,絲毫沒有中招之後的慌亂與疲敝。
黑霧逐漸散去,楊平與忻吳擺好架勢,時刻警惕黑袍修士的雷霆反攻。陣内世界到處彌漫着焦灼危險的氣息,似乎連肆虐的狂風和驚雷都開始驚悸起來。
終于,黑袍修士再度現身!渾身上下别說傷口,連一點淩亂的迹象都沒有,用“安然無恙”這個詞已經不足以形容黑袍修士目前的狀态——“巍然不動”,尚且可行。
“又是一個戴面具的虞山什麽時候多出這麽多面具修士?難不成摘下面具,你們就無法以真面目示人?”
“這話說的,就好像先前趁我與叛修軒鴻鬥法,偷偷摸摸從背後偷襲的人不是你一樣。”楊平臉上的降靈狩已經幻化出新的樣貌,比之前更加栩栩如生,“說我們不敢摘下面具,你可敢卸下黑袍,讓我倆一觀廬山真面目?”
“藏頭露尾之輩,就莫要以五十步笑百步了,隻能徒添笑柄。”說這話之人乃是忻吳,帶着七十天研制的鬼狸面具,迎仙以下,皆不能以靈識感知到他的存在。忻吳曾在荒蕪之圈憑借此面具讓元丹圓滿的齊無豫吃盡苦頭,如今再次祭出,便是連巅峰之境的黑袍修士,都沒有發現潛伏的忻吳。
隻不過最讓黑袍修士感到惱怒的,并不是忻吳依托法寶之利瞞天過海,而是他說出的話語言簡意赅,根本不像楊平那般至少還留有一絲敬畏之心,完完全全就不把高階修士當一回事,态度之嚣張簡直令人發指!
“元丹後期也敢如此張狂!隻怕你在這裏大放厥詞之時,某人的授業恩師,已經慘死于‘四方神獸陣’中了吧。”
“忻吳!冷靜!”楊平遽然發聲勸阻忻吳,隻是其話音未落,忻吳手中刀劍翻飛,身軀已如離弦之箭,朝着黑袍修士猛攻而去!
對于忻吳來說,無天不語平素雖然喜歡給弟子挖坑,甚至還有點固執己見,但對忻吳傳道受業解惑的是他,在忻吳心境跌落谷底,三語兩語便能給予其無限寬慰的也是他,面對強大瘋狂的衛山河,引導其斬出一式雲愁的還是他。
在忻吳心中,無天不語就是不容被折辱和诋毀的存在!當然,虞主除外。
“哼!不過爾爾。”黑袍修士用計得逞,巅峰之意一分爲二,一面限制住楊平,一面朝着忻吳排山倒海般湧去!
但就在這時,黑袍修士馭控的漆黑火焰倏忽變化,顔色從漆黑褪爲幽藍,與此相對的,巅峰之意的鎮壓威能亦随之驟然減弱!忻吳有虞主的血氣靈簡在手,突破黑袍修士彼時的巅峰之意,易如反掌!
黑袍修士顯然沒有預料到自己的巅峰之意會在這時發生難以預料的退化,匆忙之間隻得以幽藍火焰迎敵。
可忻吳面對幽藍火焰形成的火牆根本熟視無睹,隻身沖進黑袍修士的攻擊範圍,擡手就是一記縱劈,砍向黑袍修士面門!
幽藍火焰将刀勢中蘊含的靈力盡皆燃燒,卻防不住忻吳棄刀持劍,如鬼魅一般繞到身後,将讨渝劍刺向了黑袍修士的後背!
幽藍火焰如影随形,忻吳卻不管不顧,竟是要行那玉石俱焚之事!劍鋒猶銳,火舌舔舐,究竟誰能站到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