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百丈外,一片天意雷雲所在,有一妖修正攜道心渡劫,不是七十天雨歇,又是何人?
“我要救的,究竟是誰?”喃喃自語的雨歇絲毫沒有發現無天忻吳早已消失在視野之中,她的道心深陷樊籠之中,已無暇顧及其他。
不得不說,忻吳這招實在過于缺德,說是陰損亦不爲過,雨歇若能順利渡過心劫還好,若是折戟沉沙,“魂飛魄散”、“不入輪回”的道誓,可不僅僅是說說而已。
“海辰江生江生海辰”
随着雨歇眼中的迷茫之色漸甚,天空中的雷雲也越發凝實,遊走于雲層中的雷電帶着不容欺騙和挑釁的天威,向着雨歇緩緩壓去。此時此刻,隻要雨歇有一句話自欺欺人,便算是欺天诳地,必然會受到天意的懲治。
若真如此,雨歇輕則身受重傷、道心破碎,重則香消玉殒、命喪當場!
所謂修行,修的不僅是“靈力”,還有“真心”。沒有力量去反抗不要緊,面對自己的本心,清楚自己想要的,才能有去修的動力。
“初見海辰,不過稚子。而後翩翩少年,率性宴請二天,雪中送炭,豪氣幹雲!衆修無不傾心盛贊。”
雨歇的思緒随風飄到了幾個月前、幾年前、甚至幾十年前,回憶着與海辰相處的“點點滴滴”。真的就隻有“點點滴滴”,沒有更多,連二者如何真正相識的畫面都回想不起。隻知道大多數時候,海辰都和食月在一起,圍在虞主身邊,聆聽着虞主的教導。
再說唐江生,雨歇對他最初的認知,隻有七十天的同仁搜集到的關于其還是凡人時的前塵往事。
其實忽略唐江生自幼失父喪母、打小孤苦伶仃,在戰火紛飛、餓殍滿地的凡塵俗世中,過的還算将就,最起碼,性命苟住了不是?
不過後來雨歇卻是通過結“奈河回眸陣”,了解到唐江生的另外兩個身份——“千鬼之體宿主”,“不祥人”。
千鬼之體宿主,說的是唐江生的命格體質,這樣的體質盡管特殊,卻并不罕見,畢竟每一年江上都會出生幾個這樣的嬰孩。隻是唐江生不但沒有夭折橫死,反而踏上了修行一途,已經可以說是很幸運了。
至于“不祥人”這一稱謂,最先是從無天不語口中傳出的。前七十天當家軒鴻不信,欲強行複活唐江生,結果被無天不語趁機鎮壓,落了個半殘的悲慘下場。
後來無天主導複活唐江生一事,欲擺“陰陽五行陣”,海辰爲尋法陣所需具象之物,生死不明。再後來,衛修趁機攻山,七十天暫代當家餘歡戰死。
這一切的一切,雖然沒有唐江生的直接參與,但其卻是起到了一個穿針引線的作用,“不祥人”的稱号漸漸坐實。
若說雨歇對唐江生一點遷怒都沒有,那是在掩耳盜鈴。可就在雨歇心如死灰、了無生念的時候,出現在她面前,安慰她,并讓她重新燃起對生的眷戀的人,也正是唐江生!
其實彼時的雨歇是有把唐江生當做海辰的替代品的,畢竟海辰奉唐江生爲先生,故其在舉手投足、語調口吻方面都有着唐江生的影子。雨歇思君心切,唐江生可以說是促使她活下去的救命稻草。
這樣的心緒雨歇藏的很好,直到她奉獻出本命之物之時,一切就開始變樣了——雨歇入戲太深,而唐江生誤以爲真,竟投桃報李,欲以真心換“真心”。
貪戀着唐江生的溫柔,心裏裝的卻是海辰的音容笑貌。
從這時起,雨歇其實就迷失了,因爲她接受的是唐江生的真心,并不是海辰的。
但這時候的雨歇并沒有引起足夠的重視,隻想一鼓作氣再和唐江生拉近距離。于是雨歇和忻吳做了一筆交易——美酒換稱呼,即忻吳從此不再喚唐江生“江生”,這個稱呼隻能她雨歇來叫。
忻吳打蛇随棍上,趁勢要了雨歇美酒整整一百壇!并承諾會給她一個關于唐江生的破綻。對于用情已深的雨歇來說,這是個可以進一步了解唐江生的機會,她無法拒絕。
然後就有了忻吳與唐江生月下談心的一幕,忻吳老奸巨猾,不僅巧妙地借助了唐江生睡意如潮,不理世事的絕佳時機,還把唐江生的睡顔用刻錄靈簡給畫了下來。
當雨歇拿到這份刻錄靈簡時,簡直欣喜若狂!立刻找忻吳要了兩份刻錄靈簡,一份用來複刻,一份以備不時之需。
這樣的機會很快就來了——唐江生陷入“敵人”幻術,忻吳束手無策,而雨歇則用一個巴掌将唐江生喚醒!
直到那時,雨歇的擔憂都是真的,淚珠是真的,情意也是真的。随着唐江生一波突如其來的訴說衷腸,雨歇淪陷了,但也得意忘形了,悄悄拿出刻錄靈簡記錄着一切。
于是雨歇暴露了,就是這麽一點小小的心思,藉由忻吳提及,随後釀成滔天大禍。彼時雨歇才深刻地意識到一個問題,那就是唐江生和海辰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人。
海辰謙遜有禮、寬宏大度,如大海一般,包容着一切;而唐江生卻是锱铢必較、愛憎鮮明,他可以對别人友善,甚至是付諸真心、肝膽相照,但他的眼裏也容不得一絲虛假。
這就是唐江生和海辰最本質的區别,唐江生對海辰、食月親愛有加,也是因爲他真心喜歡着這兩個小家夥,更不用說一個爲了他沉睡不醒,一個爲了他遠赴異鄉。唐江生是斷然不會不管不顧的。
但雨歇就不一樣了,活蹦亂跳一率直姑娘,竟見縫插針算計于他,這對唐江生來說,是難以接受的。
對唐江生來說,可以卸下心防的人是很少的。因爲自從小時候誤開“仙眼心訣”,唐江生便發現自己的夢境是有可能變成現實的,換句話說,唐江生可以在夢中看見未來。
這其中有一個問題,那就是并非所有的夢都會變成現實,畢竟幼時正是愛做夢的年紀,真與假的交替一度使唐江生十分混亂,分不清哪個是夢境,哪個是未來。
夢境中明日被萬箭穿心,被千鬼噬體,被師尊打手心這些都是有可能發生的。這是一種詛咒,至少唐江生是這麽認爲的。
在這個詛咒中他孤單一人,甚至片刻不得安生,一度無法入睡。天明宗天元子還道是唐江生被群鬼吓破了心神,遂創造“龜息法”,助他安眠。
天元子的這個舉動治愈了唐江生,這是一個信号,代表着師尊開始接納他。于是唐江生有了與夢境戰鬥到底的勇氣和動力!這便是唐江生十年來算計不休的起始。
這時,雨歇出現了,她的情意與執着使唐江生試着打開心門,去接受她的存在。可一切才剛剛開始,就已經結束了。
若不是忻吳的提醒,唐江生是萬萬猜不到雨歇背後的小動作的,對他來說,這不啻于一場鬧劇。
對雨歇來說,心中不止有對自己輕浮行爲的後悔,還有對唐江生深深的歉意,但她第一時間不敢再去面對唐江生,隻是陷入了無盡的自責中。
直到唐江生身陷危境之時,她才反應過來,自己是得去助唐江生一臂之力的。可好死不死,忻吳以唐江生爲餌,設了個道心劫等她來鑽,結果忻吳釣魚,雨歇願者上鈎。
“我是傾心海辰的,這我知道,不然我不會喜歡上江生。他與海辰是不一樣的,他是他,海辰是海辰,這我也知曉了。”
困于心劫多時的雨歇終于開始作出反擊,對道心、對忻吳,亦對昨日的自己。狂風将其包裹,帶上十數丈的天空,頓時電閃雷鳴,雨打風吹!
“天意!你欲識我本心,可即使是現在,我都看不清我的本心,我又如何說與你聽?”
隻聽“轟隆”一聲巨響,一道赤色驚雷貼着雨歇在地面炸開!這是天意的警告,畢竟天意,并不是可以随便玩弄的對象。
“呵。你以爲我在跟你玩文字遊戲?不,這就是我此時最真實的想法!我傾心海辰,但我的本命之物卻在江生那裏,你要我如何回答?江生即便他恨着我,卻也惦記着我。現在他步履薄冰,我豈能坐視不理?即使無法和好如初,我也要開誠布公地和他說清楚。見到了也許說不清楚,但不見就永遠說不清楚。”
天空風雷之勢不歇,雨歇的道心劫,俨然到了最後階段。“我要去幫他!我要去見他!我要和他道歉。我想他。”
說出這話時,雨歇的眼中噙着淚水,嘴角卻揚起笑意,仿佛想起了什麽愉悅之事。
這番言詞沒有說服天意,不過天意卻給了她一個機會!隻見狂風驟雨以雨歇爲中心蓦然形成一個漩渦。
數以萬計的雨滴融合成一粒水珠,重重點在雨歇眉心,雨歇身上的氣勢猛然瘋漲,修爲之力竟從元丹初期開始不斷進階!
元丹初期——元丹中期——元丹後期——元丹圓滿!短短幾個呼吸,雨歇便擁有了元丹圓滿的修爲!
“江生!等我!”雨歇心頭狂震,修爲暴增的她立刻感知到唐江生身上那塊芙蓉粉晶傳來的不安之意,毫無疑問,唐江生之處境十萬火急,“誰敢傷你,誰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