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數嗎”忻吳聽聞唐江生的話後陷入沉思,“我覺得,應不超過兩人。”
唐江生一聽坐不住了,眉頭緊皺,言到:“戰場之上,些微的情報差别便能影響甚至改變戰局的走向。你跟我說應該?”
“好吧。一人。”唐江生突如其來的較真顯然出乎了忻吳的意料,連忙改口,“如今百裏中軍囤聚立安殿,而侯爺正率領我虞山軍力與之決戰。元丹巅峰境界的戰力又不是路邊的大白菜,咱們碰上這個,定是孤家寡人!”
“英雄所見略同。你能想到這麽許多,我也就安心了。”唐江生在地上劃了一個“一”,又在其左邊畫了一個圓,随即繼續說到。
“虞主的洞府想來并不是衛修軍的進攻焦點,不然這裏第一時間就會受到連綿不絕的攻擊。但來的時候我注意到,越是接近虞主洞府,附近的打鬥痕迹就越少,血腥味就越淡,這一度讓我認爲那裏并沒有發生什麽戰鬥,或者說,沒有敵人。”
“你什麽意思?我怎麽感覺,你話裏有話似的。”忻吳的腦筋轉的極快。此時聽唐江生這麽一說,再回憶第一次去的時候的場景,這些細節卻是被他所忽略了,“你我之間沒有什麽好顧忌的,但說無妨。”
唐江生埋頭沉默,心中想的卻是“我不是顧忌你,我是顧忌我身後的這位朋友啊!你還真把她當空氣了?”
唐江生撓了撓腦袋,顯得非常糾結,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雨歇。
“看來你并不信任我啊。”
就在這時,一直坐在唐江生身後沉默寡言的雨歇,竟敏銳地察覺到唐江生對她有所顧忌。隻見雨歇檀口微張,一粒水滴形狀的薔薇石英被她吐了出來。其上蘊含着的精純靈力,即便是唐江生,也不得不爲之側目。
“此乃我的本命之物——芙蓉粉晶。”雨歇站起身,踱至唐江生面前,而後正坐,“你既不信我,我便将我本命之物交托與你,這樣你可信得?”
妖修的本命之物,其實就是它們存在于天地之初最原始的形态。因爲最原始,所以最純粹。如果說體内元丹是元丹境修士全部修爲的精華所在,那本命之物便無異于一名妖修的半條性命。
“我上輩子是造了什麽孽?怎麽總和妖修的本命之物扯上關系?”唐江生一個頭兩個大,他已經因爲林竹拿出本命靈竹的關系欠其好大一份人情,結果那邊還未報答,這邊又開始了,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本命之物,意喻‘與爾共生,随汝赴死。’雨歇,你還是快把這芙蓉粉晶收好吧。我唐江生,受之不起。”
聽聞唐江生這番話,忻吳看向唐江生的眼神變得複雜起來。也許是文化差異的不同,在忻吳看來,雨歇自願向唐江生奉上本命之物,便無異于奉上自己的忠誠、勇敢、信任,甚至是貞潔。唐江生如此毫無餘地地回絕,豈不和殺了她沒什麽兩樣?
果然,正如忻吳所想,雨歇的眼中刹那間充斥着無盡的屈辱、絕望和憤怒!
“既然你不要,那留着也沒什麽用了!”話音未落,雨歇猛地站起身來!袖口一甩,一把三棱軍刺蓦然出現在她的手中。雨歇緊握軍刺,反手就往自己心窩裏紮去!竟是要以死明志!
“呲——!”
三棱軍刺穿透骨肉的聲音傳出,但刺穿的卻不是雨歇的心髒,而是唐江生手掌!鮮血順着血槽直流,唐江生的臉色更是蒼白如瀑!
此時的忻吳保持着一個半起身的狀态,其反應看似是比唐江生慢了半拍,但實際上,他和唐江生幾乎是同時看出雨歇要自裁的。
不同的是,忻吳所在的無天與雨歇所在的七十天平素積怨頗深,忻吳是難以從思想上做到第一時間救援雨歇的。換句話說,即便忻吳能夠看穿雨歇下一步的動作,可他的身體卻不能支持他作出救援的動作。
正因爲如此,替雨歇擋刀的不是忻吳,而是沒什麽思想負累的唐江生。
雨歇難以置信地看着眼前這個男人,手上的動作卻是好死不死地又擰了小半圈。唐江生的手掌頓時開了一個血洞!完完全全可以說是血肉模糊。
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麽的雨歇吓得趕緊松開雙手。唐江生雖然疼的額頭青筋暴跳,身體亦是微微顫抖,但卻硬氣地沒有哼出一聲。
“江生!”站起身來的忻吳一把撥開雨歇,趕緊上前替唐江生查看傷勢,同時還不忘扭頭對雨歇咆哮怒吼,“你要死,就滾遠點死!沒人會阻止你!”
不知道是被忻吳的兇焰所攝,還是被唐江生的果決所感,總之雨歇就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
“不準哭!都給我閉嘴!”就在這時,唐江生的神念傳音在忻吳和雨歇的心神上響起。
忻吳和雨歇微微一愣,沒想到唐江生竟會在這種時候選擇對他們傳聲。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畢竟唐江生現在隻能感覺到天翻地覆,以及,生不如死。
隻見唐江生伸出完好的右手,緩緩抓住忻吳的衣領,瞪着他惡狠狠地問到:“沒人會救他?你罵我不是人?”
忻吳哪能想到唐江生蓦然遭重後和自己說的第一句竟會是這個?于是他連忙改口道:“是是是!你是人!沒人比你更像人了!現在是糾結這個問題的時候嗎?你手上被開了一個洞啊兄弟!”
“像?”唐江生不依不饒。
“你特麽安靜點兒能死嗎!還讓不讓人好好處理你的傷勢了?”忻吳怒了——那是被唐江生活活給氣的。不再和唐江生多廢話,忻吳從乾坤袋中抓出一大把藥丸子,直接塞進唐江生的口中,然後将其受傷的左手扯向一邊,專心緻志地給他治療起來。
唐江生的腮幫子鼓鼓的,嘴裏的丹藥嚼的嘎嘣嘎嘣直響,仿佛一隻覓食的倉鼠。
“雨歇,我能理解你揮刀自裁的緣由,但你最後又擰了一轉是什麽鬼?”唐江生虛弱地看向雨歇,眼神中閃爍着不解。
“對不起。習慣了。”雨歇老老實實地回答,完全不帶拐彎,平鋪直叙地就像在說“因爲我習慣這樣補刀,所以我就補了。可還行?”
“你是認真的嗎!”唐江生簡直欲哭無淚,“雨歇,你聽我說。戰場之上,生死難蔔,保全自己性命已屬不易”
“你的意思是擔心我會拖累你?”唐江生話還沒有說完,雨歇便搶過話頭,瞬間怒怼。
“本來我後半句是想說‘既然已經活到今時今日,希望你以後能更加珍惜自己的生命’,不過算了。”唐江生認命了,意識到不管他說什麽,都隻會越描越黑。
于是唐江生從懷中摸出兩張符紙,顫顫巍巍地遞向雨歇,繼續傳音:“拿着。”
雨歇不解其意,輕蹙眉頭,幹站着沒動。
“拿着!”唐江生憤怒地吼出這兩個字。雖然聲音不算很大,但他突然發聲,卻是實實在在把雨歇吓懵了!什麽都反應不過來,愣頭愣腦地伸手接過黃符。
“拿來。”唐江生有氣無力地恢複傳音。
“什麽?”雨歇不明就裏,隻得一會兒呆呆地看看唐江生舉在半空中空空如也的掌心,一會兒呆呆地看看唐江生。
“芙、蓉、粉、晶!拿來!”唐江生一字一頓地傳音,突然有一種雞同鴨講的感覺,“我唐江生身無長物,現在用兩張雷符換你本命之物,你這是不打算給了還是嫌我唐某人太寒酸了?”
“哦哦哦!拿去拿去!”唐江生一語驚醒夢中人,雨歇趕緊将芙蓉粉晶放在唐江生手中,不敢有絲毫怠慢。
唐江生右手抓着雨歇的本命之物,随即握掌成拳,緊緊貼在自己的左胸之上,鄭重其事地對雨歇說到:“左邊是心髒所在,而我如此行徑就是要告訴你,我已把你的本命放在我心中最重要的位置。你可安心?”
雨歇傻掉了,一時不知道該作何言語。
唐江生沒有等她,一字一句繼續說到:“雨歇,我唐江生不白拿你的本命。你手中的兩張符紙,代表着現如今我最高的戰力,你灌入靈力激活即可使用。上面那張可幻化雷劍,可令長虹貫日;下面那張顯現雙手大劍,揮之削鐵如泥。至于如何使用,便全看你自己的發揮和随機應變的能力了。”
末了唐江生想了想,旋即又補充了一句:“那是一次性的,用完後覺得好用就和我說,我再拿給你。”
一旁爲唐江生治傷的忻吳忍不住擡頭瞥了雨歇手中那兩張符紙。有點小羨慕。
“好你個唐江生,我忻吳爲你盡心盡力地包紮傷口,你卻轉手将兩張如此重要雷符贈與傷你的家夥。真是狗屁兄弟情!都特麽扯淡!”一念及此,忻吳手上猛一用力,瞬間疼的唐江生眼前發黑!
“你能不能輕點兒?你想要我的老命嗎?”唐江生不滿的向忻吳傳聲抱怨,但負傷後的唐江生顯然沒有什麽威懾力。忻吳把頭扭向一邊,全當沒有聽見。
回頭再看雨歇——整個人幸福地冒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