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彼時的唐江生,正就着桌案上的豆漿,津津有味地吃着油條和酥炸餅子,這是他在随覃牧一同來這“臨仙苑”的路上,向街邊賣早點的小販購買的——覃牧不是沒想阻止唐江生,可這厮動作之快,乃是先咬餅子後付錢!怎麽看怎麽像吃白食的!根本來不及阻攔!
這樣一來,他們是買也得買,不買也得買!不然攤主豈會放他們走?沒辦法,隻好聽之任之——于是乎唐江生一連就買了十根油條、八個酥炸餅子和五杯豆漿,就跟沒吃過飯似的,一路吃進了别苑,就算面對數位元丹修士,也隻是擡眉掃了一眼,随後繼續吃自己的。
“我說覃道友,這裏是‘臨仙苑’,在座諸位皆非無名之輩,怎麽能讓一些阿貓阿狗入席呢?”說話之人,乃是一名元丹中期的男修,氣息内斂深邃,一頭黝青長發稍微束于背後,滿口陰陽怪氣。
“井笙,你這麽說就不對了……大家相逢是緣,相識是緣,相聚是緣,相離也是緣!你怎可對咱們這位新來的朋友這般無禮呢?”
與井笙相對而坐的男子身材略微發福,一襲粉色袈裟,頭上甚至還有幾個戒疤,一邊給自己倒了杯清茗,一邊替唐江生解圍。
“了悟你這一口一個緣來緣去的,到底爲什麽要還俗啊?繼續去做你的大和尚不好嗎?話說你修的是佛吧,與我等可是格格不入啊。”
了悟旁邊的青年捅了捅他的肥腰,一臉調侃地拿他打趣,比起井笙的嚴肅和了悟的玄奧,青年可要活潑好動不少,看起來關系匪淺。
“非也,非也!了悟現在既不是了悟,也不是大和尚,而是……!”
“花和尚。”話音未落,坐在青年旁邊的一名道姑忽然接過話頭,神色不悲不喜,坐姿巋然不動,臂彎裏的拂塵梳的那叫一個一絲不苟!隻是好像與了悟有什麽過節,青年倒像是故意夾在二人之間一樣。
“哈哈哈!知我者,師太也!”了悟很開心,就像聽不出道姑口吻中的揶揄之意似的,“那邊的小娃娃,剛剛那個嘲諷你的老男人叫井笙,擅水勢神通,卻是一個不解風情的主——你别看他身懷元丹中期修爲,幾百年了卻連一個老婆都沒有!作爲他的朋友,我很擔心。”
“了悟!你别太過分!誰是你朋友!”井笙一掌拍在作案上,身後的碧湖濺起三尺水花,眼瞅着就要跟了悟動起手來——其實也不怪井笙如此憤怒,哪有人甫一見面便将自己的老底抖個幹幹淨淨的?這還不算,還要拿沒有道侶這茬說事,這不是明擺着給人找不痛快嗎?
不過了悟很識趣,隻是撇了撇嘴,便不再搭理井笙這個一點就着的炮仗,指了指身邊的青年繼續介紹:“這家夥姓蕭,名尹白,是我的狐朋狗友,平素喜愛遊山玩水,你要是喜歡吃喝,可以找他一起,咱們仨恣意天下,豈不樂的逍遙?順便一提,你要是想‘快活快活’,也可以找他,他家的生意遍布全國,你報他的名字,隻收半價。”
聽到這裏,唐江生蓦地一愣,随即用一副“他說的是真的嗎我會當真的哦你看我這龍精虎猛的要說完全沒興趣其實我還是有一點點好奇”的神情望着蕭尹白,甚至連啃酥炸餅子的動作都慢上了不少。
“哼!一丘之貉!”本來古井無波的道姑見到唐江生這副模樣,當即便嗤之以鼻,俨然已把唐江生劃到了跟了悟同一個類型圈裏。
“去去去,沒個正經!師太你也息怒,這位朋友畢竟年輕氣盛,被俗念纏身也是很正常的嘛。”蕭尹白先是安撫了一下道姑的情緒,随後面帶笑容地望向唐江生,“我跟你一樣,以前也是凝魂修士,不過在斷去了凡塵俗世的一些念想後,修爲慢慢也就起來了——所以我給你的建議就是,修道一途,切忌雜念盈身,即使舉步維艱,也要持之以恒,始得大道。”
唐江生覺得蕭尹白說的很有道理,而且态度相當誠懇,沒有一絲一毫看低他的意思,于是唐江生重重地點了下頭,然後繼續吃餅……
蕭尹白的臉色略微有些尴尬,畢竟自己剛提醒眼前這位凝魂境的小朋友斷念禁欲,眨眼的時間還沒過,怎麽又開始吃起來了?
“我說的不僅是情欲,還有食欲啊!”蕭尹白扶額歎息,有種孺子不可教也的感覺,“诶?了悟你幹嘛去?你别把人小朋友帶壞了!”
“得得得!我壞我壞!男人不壞,女人怎愛?你說是吧,貪吃嘴兒。”對于蕭尹白的勸誡,了悟不以爲恥反以爲榮,越過自己面前的桌案,一把摟住唐江生的肩膀,随即連續嗅了好幾下,“你身上有柴米油鹽的味道,嗯,還有女人的脂粉味——小子,我很中意你!尹白,你不用費盡心思指導他修行了,他是個懂生活的人,适合跟着我!”
蕭尹白端起桌案上的茶杯輕抿一口,對着了悟擺了擺手,意思是你随意——不過在唐江生看來,這就是掩飾無奈的一種手段罷了。
“大師洞若觀火,晚生佩服之至——隻是這柴米油鹽嘛,大概是晚生手中這酥炸餅子帶上的,至于女人的脂粉味,我要說賣我豆漿油條的攤主是個中年婦女你信不?不信你可以問問一直坐那兒看戲的覃牧,當時他也在場。”
說完這話,唐江生縮了縮身子,想從了悟手中脫離出來,可是沒想到卻被箍的更緊了。
“是這樣麽嗎?覃先生?”
了悟轉過頭,問向次座上從方才開始便一直沉默不言的覃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