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江生想了一想,覺得既然敵我形勢尚不明朗,那他也沒必要自亂陣腳,最關鍵的是,他剛剛才包了一桌餃子,眼下正在鍋裏煮着呢,可不能給煮糊了——念及此處,唐江生忽然想起了什麽似的,扯開喉嚨,學着疏遇客棧掌櫃的聲勢,對着廚房就來了一記魔音貫耳。
“囚天!我那鍋餃子浮水了沒?記得多加幾次涼水!往外去湯,不要讓湯太稠!稠了餃子就容易粘在一起,那樣就不好吃了!”
“放心吧朋友!咱囚天連天都能囚,一鍋餃子還不是手到擒來?”
不得不說,囚天的嗓門兒也很大,中氣相當足,與唐江生所使的靈力不同,囚天用的是武道内息,竟是練家子出身。
“你給我悠着點兒!要是煮出來湯是渾的,你那工錢就别想要了!”唐江生沒開玩笑,既然囚天那家夥自告奮勇地要替他看鍋,那就得确實地負起責任來,扣工錢什麽的可不是說說而已,“都這個點了,怎麽還不回來?不會是我點的菜太難,做不出來吧?不應該啊。”
是的,唐江生這次僅僅隻是做了一鍋餃子而已,其他的諸如糖酥鯉魚、宮爆雞丁、紅燒獅子頭、叫花雞、烤乳豬、臘味三蒸、蔥燒蹄筋、腌笃鮮什麽的,都是交給雨順城内的八間酒樓去做的,算算時間,應該早就送到了,可現在卻連影都沒看見——其實這也不能怪唐江生作,若是向同一家酒樓一次性要八樣菜,傻子都知道他身上錢财不少!
隻是唐江生正想差客棧内的夥計去各處酒樓看看情況,一陣陣吆喝聲便在客棧外響了起來——沒錯,不是一聲,而是一陣。
“來咯來咯!這位爺,您要的糖醋鯉魚!給您放這兒了哈。”
“來咯來咯!這位爺,您要的宮爆雞丁!給您放這兒了哈。”
“來咯來咯!這位爺,您要的紅燒獅子頭!給您放這兒了哈。”
“來咯來咯!這位爺,您要的叫花雞!給您放這兒了哈。”
“來咯來咯!這位爺,您要的烤乳豬!給您放這兒了哈。”
“來咯來咯!這位爺,您要的臘味三蒸!給您放這兒了哈。”
“來咯來咯!這位爺,您要的蔥燒蹄筋!給您放這兒了哈。”
“來咯來咯!這位爺,您要的腌笃鮮!給您放這兒了哈。”
八樣菜,八個送菜的夥計,八張迥然不同的面龐,用的卻是同一種上菜的腔調,空蕩蕩的木桌上頃刻之間就被碼滿了菜。
唐江生瞅了瞅桌子,又瞅了瞅眼前的這八個夥計,挑動眉梢,戲谑道:“我瞅着你們八個也不像兄弟嘛,如此整齊一緻的腔調,你們掌櫃的是同時開了八家酒樓?來來來,别一臉愁眉緊鎖的模樣,相逢即是有緣,不如都坐下來吃兩口呗——都愣着作甚?這可是從你們酒樓裏送過來的菜品,是覺得吃膩了,還是有毒不敢吃啊?”
八個夥計汗如雨下,紛紛低着頭,不敢承接唐江生投過去的目光。
其實他們八個之所以來的這麽晚,都是因爲在來的路上被一夥悍仆給截住了,菜品沒護住,被搶去查探了好長時間,因此有沒有被下毒他們還真不敢說——唐江生叫他們吃,他們自然就不敢吃,至于這一緻的口吻,那也是被人給安排的,雖然他們也覺得很蠢就是了……
“和一幫打雜的下人有什麽好計較的——你說是吧,兄台?”就在唐江生琢磨着用什麽法子好逼供出更多情報時,一個眉清目秀,手搖白紙折扇的青年從客棧大堂外款款走了進來,“這一桌子的好菜,兄台很是會享受嘛——不過放久了會涼,可莫要浪費了才好。”
唐江生将目光移向眼前這個不請自來的青年——一襲錦繡,飄然若仙,編貝皓齒,翩翩風度,卻又不失青松意氣,可謂俊朗風華,君子如玉!唐江生跟這位青年比起來,那就是泥鳅與駿龍的區别。
隻是饒是如此,未經他同意,便自顧自地拿起筷子朝菜肴夾去,是否太不把他放在眼裏?真以爲長得好看就能白吃白喝嗎?
話不多說,唐江生身影閃動,斬羅劍蓦然幻化,一招橫掃千軍直取青年半身!雖然這第一招未盡全力,可唐江生的目的并不在于擊殺,而是護住這一桌子的菜,不讓青年得償所願,取那第一口吃。
然而青年的身法實在相當高明,就像沒有重量似的,隻是一個優雅的雀躍,于半空中一個輪轉,輕輕松松地就躲開了唐江生的橫揮!
不僅如此,青年在躲避的同時手中竹筷輕點菜碗,待落地後,已經夾起了一小塊魚肉,十分享受地咀嚼了幾下,随即便吞入腹中。
“兄台,覃某赢了。”理所應當的,青年擺出了一副勝利者的姿态,不過也并未太過得意,依舊保持着自己不疾不徐的風姿,“若兄台不棄,可否随覃某上公子府一叙,順便結識一些朋友。”
唐江生眉頭一挑,散去斬羅劍威,随意瞅了瞅四周——八個送菜的夥計早就溜之大吉,客棧裏的其他客人也沒有誰敢待在這是非之地,而這一桌子的好菜,就因爲姓覃的這一筷子,變得殘缺不全。
“你赢了就赢了呗!我又不是沒輸過。”
唐江生撇了撇嘴,随即撸起袖子,搬過一把闆凳就在桌旁坐了下來,也不管覃姓男子怎麽想,直接風卷殘雲地就開吃——姓覃的男子微笑着注視唐江生,也不說話,卻有一股無形的壓力漸漸生成。
這是,元丹威壓!
“能不能讓人好好吃頓飯?還來勁了是吧?”唐江生仰頭就把一壇烈酒給自己灌下,極不痛快地打了一個酒嗝,狀似微醺地說道,“若你肯爲我研墨,再待在這裏陪我一個晚上,明日一早,我便與你同去。”
“可以是可以,不過你得告訴我原因。”
覃姓男子話音剛落,門外便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原來是唐江生雇傭的另一個壯漢,震地他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