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之内,篝火旁邊,百裏顔九拽着唐江生的衣領上下提動,直将他後腦勺磕的生疼,一番話語與其說是在求證,倒不如說是在求助。
唐江生原本是不打算跟瘋子産生什麽瓜葛的,可是……
這次就破例一次吧。
“有空多去讀點書,不要聽風就是雨,隻有不帶腦子的人才會人雲亦雲。”
唐江生一臉嫌棄地别過臉,也不去管百裏顔九此刻是什麽表情,亦或是什麽心情——既然她這麽想聽,那就别怪他嘴毒不留情。
“你那顆痣乍眼看去雖然挺像在嘴角,但實際上卻更加靠近下嘴唇——根據、、記載,你這種的并非所謂的‘桃花痣’或者‘蕩婦痣’,而應該是‘食痣’,或者說‘食祿痣’。有這種痣的女人從面相學來說,隻要沒什麽大的劫難,一生都能衣食無憂、聚财受祿,若是嫁了人,還能旺夫旺子,助其平步青雲,你看你生在名門望族,又身兼百夫長的軍職,不是正好印證了這點麽?所以你到底還在不滿什麽?你這種命多少人求都求不來,居然還能恬不知恥地在這兒跟我發牢騷,我要是你,早就……!”
唐江生話未說完,腹部傳來的一陣劇痛登時便讓他閉了嘴!
原來是百裏顔九的一記重拳直接打在了他的胃上,令唐江生活生生将最後半句話吞了回去!而且百裏顔九似乎沒打算就這麽結束,榴蓮一樣大的拳頭緩緩舉起,這次居然将目标鎖定在了唐江生的面門!
這算什麽?這算什麽!他好心好意替其排憂解難,換來的卻是一頓不分青紅皂白的毒打?唐江生後悔了,果然瘋子都是不可理喻的!
“我說你……不要得寸進尺啊!”黑蛇一般的火焰自唐江生皮膚表面蹿離而出,眨眼間就纏住了百裏顔九的脖頸和手腕——利用噬親鬼“挑唆離間”的特性,唐江生輕而易舉地就把氣力從百裏顔九的身體中剝離出去,“從我身上起開!你這恩将仇報的瘋婆子!”
唐江生是符修,在被近身壓制之後很難掙脫,但是面對彼時已無縛雞之力的百裏顔九,唐江生還是瞬間就扭轉了局勢,翻身将百裏顔九反壓在身下,随即洞内青光一閃,青鋒劍頓時就被他握在手中!
然而青鋒劍的劍尖終究是沒有刺進百裏顔九的喉嚨,因爲借着搖曳不定的火光,唐江生瞧見了一張哭成淚人的醜臉……面對近在咫尺的危險,百裏顔九視若無睹,隻是從眼眶中不斷泛出一層又一層的淚花,仿佛要将幾十年來的委屈通通發洩完似的,其他的一概不管……
“哭,就知道哭!你是水做的?”
唐江生的眉頭擰成一股繩,看了兩眼後,最終還是放棄了以牙還牙,以眼還眼的打算,先是從百裏顔九身上離開,然後将青鋒劍插在兩人中間,意思很明顯——你敢過來,我就敢砍,不信你盡可一試。
當然了,百裏顔九此時正在山洞内放聲大哭,根本沒有餘力去踩唐江生的底線——唐江生也很堅決,神色之間完全沒有再管的意思,拿出一壇酒就往自己嘴裏灌,隻當自己剛剛被瘋狗咬了一口。
如果說此刻還有什麽令他感到惱怒不已,那就是在手邊沒有草紙的情況下,百裏顔九居然拿連雲豬的鬣毛皮擦拭臉上的鼻涕和眼淚!
唐江生眼角抽動,額頭青筋綻起,兩沓草紙直接就往百裏顔九所在的位置飛了過去,态度要多惡劣有多惡劣,完全不講什麽君子禮節。
“謝謝,你真是個好人。”仿佛沒有注意到唐江生的态度一般,百裏顔九脫口而出的竟是一番貌似真誠的感謝——然而唐江生心中的怒火卻完全沒有消退的意思,不如說反而因此燒的更旺了……
“我就給你送個草紙擦擦眼淚鼻涕爲什麽都要被你甩一遍啊!我心疼的是我的鬣毛皮,不是你這瓜孫瘋婆子!你咋這麽能呢?你咋不螺旋升天呢?你咋不原地爆炸呢?姓‘百裏’的都沒一個好東西!我上輩子到底造了什麽孽非得認識你們這群姓百裏的?真是事兒媽!”
都說愛屋及烏,唐江生此刻是恨烏及屋,連帶着遠在邊關的百裏武榮跟百裏卿許都罵上了!隻是這對于唐江生來說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因爲他體内沉寂七八年的修爲,此刻居然有了非常明顯的波動!
“這……這……騙人的吧?”唐江生蓦地一愣,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仔細感受了一番變化後,唐江生終于确認不是自己的錯覺,而是他凝魂後期的修爲,此時竟真的開始向凝魂圓滿邁進——盡管對于大多數人來說,修爲精進無論如何都是喜事一樁,但唐江生彼時内心的糾結程度,真就直逼琵琶結,“這特麽也太扯了!你玩兒我呢?”
“怎麽了?”百裏顔九聞聲望來,肩頭還在一抽一抽的,一雙哭的飛紅的淚眼就跟塗了什麽劣質胭脂似的,開口就讓唐江生頭皮發麻,“雖然你脾氣臭,嘴巴毒,又好色,是個不折不扣的淫賊,不過我方才對你的感謝确實是發自肺腑的,不曾有半點虛假,更沒有玩兒你——若你痛改前非,我甚至還能向軍座舉薦你,嗯,做個人吧。”
“你閉嘴!都是因爲你!做你妹的人!勞資不做人好多年了!”唐江生在山洞内氣急敗壞地上下蹦跶,對于百裏顔九這種不看氣氛,不聽人講話,不懂察言觀色,腦子還不好使的女人,他真恨不得将她從山洞内扔出去,“你不走是吧!好!我走!”
唐江生受不了了,轉身就往洞外走去,連蓑衣都顧不上穿——哪怕外面的夜雨毫無停歇的迹象,他也片刻不想再和百裏顔九待在一起。
然而就在這時,唐江生忽然感覺自己的衣衫被什麽扯住了,回頭一看,隻見百裏顔九正眼淚巴巴地拽着他的衣角:“我餓了……”
唐江生瞅了瞅被他插在二人之間的青鋒劍,竟不知何時,不知何故,重新變回了一張黃符:“嘶……你别說話,我頭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