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啦?剛好我這玉米也快烤熟了,你可真會挑時候。”
百裏顔九循聲望去,隻見“關臣臣”正一邊啃着清香四溢的果子,一邊靈活地翻轉手腕,九成九的注意力都放在手裏的食材跟面前的篝火上,一個正眼都沒給她,甚至連背後這種破綻都不管不顧。
“我勸你還是收起背後偷襲這種心思,以你現在的身體狀況和修爲戰力,除非我腦子被驢踢了心甘情願地讓你砍,否則你别想得手。”
唐江生漫不經心的态度讓百裏顔九不由自主地升起一股怒火,可她剛想怒斥唐江生,卻猛地發現一個事實,那就是她沒有再被唐江生用麻繩捆起來,裹在身上的鬣毛皮順勢滑落,現在的她,渾身光溜溜的——怪不得眼前這個烤玉米的怎麽也不往她這邊瞧過來!
“我的衣服呢!我的戰甲呢!還來!”
百裏顔九别無選擇,隻好先将地上的鬣毛皮撿起來披在身上,隻是一想到自己的部下有不少慘死于這頭連雲豬蹄下,所以又不願意裹的太緊——夜風順着空隙“嗖嗖嗖”地往裏灌,百裏顔九糾結的不行。
“你那些東西要麽髒污不堪,要麽都是帶毒的,你不嫌髒我還嫌髒哩。”唐江生将手裏的果核扔進火堆,引起一陣噼裏啪啦的響音,“替你解毒可是個麻煩事兒,如果你還懂什麽叫知恩圖報的話就給我安靜點兒,還有,這兩樣東西是你的吧,自己收好……雖然你已是凝魂修士,不過還是姑且問一句,玉米棒子烤好了,百夫長大人吃不?”
“不吃!你這淫賊!我百裏顔九他日必手刃于你,以洗今日之恥!”
沒有屈服于食物的誘惑,百裏顔九将金腰牌暫時系在手腕,重新戴上暗影面罩,舊日百夫長的感覺重新回到身體,甚至還借勢發出了必殺宣言!就好像自己身邊有千軍萬馬一樣,其實卻是孤家寡人一個。
唐江生沒有理會百裏顔九,隻是自顧自地啃食玉米,視其如無物,整個山洞内能夠明顯聽見的,唯有他“哼哧哼哧”咀嚼玉米的聲音。
時間一長,百裏顔九自己都覺得害臊的不行,臉頰一陣發燙!
沒辦法,面對一個安如磐石,怎麽樣都不會來勁的家夥,不管是敵人還是友軍,都會讓另一方覺得自己“過分多餘”,就像在對着一具傀儡唱獨角戲似的,真是要多羞恥有多羞恥,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其實這樣的情況要放在無天忻吳或者楊平身上,唐江生說什麽也要找出破綻反唇相譏,但是百裏顔九不一樣,真的不一樣……具體來說,就是腦子好像不怎麽好使,聽不進去别人說的話,所以唐江生也就懶的再敲打她,一句話,你吠任你吠,我要睬你算我輸。
唐江生的态度無疑是對百裏顔九的一種蔑視而非輕視,當然了,唐江生也沒有想着如何掩飾自己的蔑視,畢竟在他眼中,百裏顔九的生死還不如他手裏這根烤的香辣爽口的玉米棒子來的重要!想到這裏,唐江生又忍不住從拿起手邊的辣醬在玉米上塗了一圈……
真的,要不是他之前着實犯傻,疏于确認“百裏家将軍”的身份,那真是說什麽也不會去連雲寨走那一遭,就算看在蒜串的份兒上真去了,最多也隻是查探一波虛實,将戰力、人數什麽的情報記錄下來,再将之回寄往大強和武威的村落,剩下的要如何取舍,他并不會去管。
換句話說,唐江生對百裏顔九已經是仁至義盡,哪怕這缺心眼兒的姑娘非要冒着夜雨跟他分道揚镳,他都不會攔着,前提是得把連雲豬的鬣毛皮還給他——這可是難得一遇的收藏品,唐江生相當中意。
“我知道,你跟他們一樣,表面上對我畢恭畢敬,實際上從來不曾瞧不起我,覺得我沒有領兵作戰的才能,是個蕩婦對不對?”
百裏顔九壓抑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唐江生頓時覺得食不知味……
“大姐你失心瘋了嗎?自我意識過剩到什麽程度才會覺着我對你畢恭畢敬了?那什麽……你有沒有領兵殺敵的才能咱先放到一邊,‘蕩婦’一論又是從何說起的?上下文有聯系嗎?邏輯被狗吃了?”
唐江生加快了啃玉米棒子的速度,同時心中無比期望山洞外的夜雨能趕緊停一停——跟個瘋子待在一起的後果,到最後不是也變成瘋子,就是由于争論不休而被瘋子追着砍,那就不是講道理的主!
然而唐江生還是低估了百裏顔九發起瘋來的程度,隻見百裏顔九一步一步默默走到篝火旁邊,緊了緊身上的鬣毛皮,作勢就要往火堆裏跳!那可是他的鬣毛皮啊!那能沾火嗎?沾了火不就廢了?
不得不說,百裏顔九這一舉動着實将唐江生吓得不輕,連最後一口玉米都顧不上啃,擡手就要去攔,然後立馬就是一陣天旋地轉……
唐江生腦子一嗡,待反應過來時,自己已經被百裏顔九壓在身下,兩隻手的手腕都被她給擒住了:“你個癟三,竟然算計我!”
如同輪回般,唐江生也罵出了這樣一句話,不過究其緣由,還是因爲唐江生太過輕視百裏顔九,以及太過看中那張鬣毛皮。
“都是因爲嘴角的這顆桃花痣,所以你們都瞧不起我,從小到大一直叫我蕩婦!說我命犯桃花,說我狂蜂浪蝶,說我克夫克子……我明明,明明都還未出嫁……不過這不重要了,身爲修士卻落在山賊手中,此行受盡侮辱,不再是清白之身……這都是你們害的!是你們逼我的!”
唐江生原本正在奮力掙紮,可是聽到這裏,他卻開始同情起眼前這個身陷自我否定漩渦的姑娘,因爲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是相似的——唐江生從小就被人稱作“魔鬼的孩子”,“死亡的災禍”,亦或是“不祥人”,吃過的石子比吃過的饅頭還多,要不是幸而遇到了天明宗宗主,将他帶上天明宗,還讓天元子收他爲徒,說不定他早就餓死街頭,成爲惡犬烏鴉腹中的一餐腐食……
一滴滴溫熱的液體滴在唐江生的臉上,順着他的眼角滑落,就好像唐江生自己在哭一樣。
“真是麻煩死了。”
心中的不爽一浪高過一浪,靈念随心而動,眨眼之間就把百裏顔九臉上的暗影面罩給摘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