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修士繼續撥弄着廢墟的殘骸,在他眼中,店小二的死根本就無關緊要,若非店小二在客房内與關臣臣太過墨迹,他是不會下令讓雷法修士将二人一同“殺死”的——這真是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隻是饒是如此,當黑袍修士将整個廢墟全部翻找完畢後,卻并沒有發現關臣臣的屍體,甚至連殘肢斷體都不曾發現——黑袍修士心生疑惑,于是又仔仔細細地搜索了一遍,可結果依舊沒有任何改變。
黑袍修士再怎麽也是修士,情況發展到眼前這個局面,怎麽蠢也該明白過來究竟發生了什麽——關臣臣跑了!并沒有被客棧砸死!
“追!我要将他碎屍萬段!”黑袍修士的嗓音聽上去扭曲刺耳,那是将憤怒與屈辱壓抑到極緻時才能發出的聲調,“報酬翻倍!”
“不用翻倍,今晚要是殺不了他,我‘小雷神’尚進日後也不用再修煉了。”雷法修士的臉上透露出難堪與狠絕,他的想法跟黑袍修士如出一轍——先不說在《萬族約法》的制約下到底能不能擊殺關臣臣,身爲修士,若是連一個凡人都能将他們玩弄于鼓掌之間,那傳出去隻怕會讓人笑掉大牙,那他以後就不用在賞金獵人的圈子裏混了。
其實要說尚進有沒有對《萬族約法》的顧忌,那确實是有,可當确認了店小二的屍體,而自己并未遭受任何天罰後,那無論如何都得将關臣臣的命留在這個雨夜,不然連道心都可能蒙受陰影。
“一而再再而三地想殺唐某,會不會有些欺人太甚了?嗯?”
就在尚進與黑袍修士散開靈識,準備搜尋關臣臣時,一道神念傳音蓦地響徹在他們心頭,靈台識海登時便出現了兩尊巨大的鬼影!
兩尊鬼影中,一尊鬼影渾身湛青,手持鬼頭冷豔鋸,兩顆長長的獠牙看上去鋒利無匹;另一尊鬼影的氣勢雖不如青鬼駭人,但渾身熊熊燃燒的黑色火焰便是多看兩眼都會讓人呼吸困難,三魂七魄似乎都要離體而出!不過最讓尚進和黑袍修士詫異的卻并非不是鬼影……
“唐某?唐?”不約而同的,尚進與黑袍修士反複咀嚼着這兩個字,他們要殺的是關臣臣,跟這姓唐的有甚關系,“不好!中計了!”
尚進與黑袍修士的确是中計了,但彼時才反應過來卻屬實太晚!
什麽也沒看見,尚進的眼角餘光隻看到一縷猶如毒蛇潛行般的幽影,接着視野便被一抹殷紅籠罩,喉頭劇痛,血味蹿入鼻孔……
“不過就是一凝魂圓滿的修士,也敢自稱‘小雷神’,你這樣的,在幾年前的虞山戰場怕是連三天兩夜都活不過。”雨幕逐漸緊密,青鋒劍上血迹不一會兒便被沖洗幹淨——唐江生手裏抓着尚進的首級,俯視眼前這個因害怕而癱軟在地的黑袍修士,情不自禁地偏了一下頭,“凝魂初期?你若是煉體境界,那唐某可能還真拿你沒什麽辦法,不過現在嘛……我爲刀俎,汝爲魚肉,老老實實回答問題,可活。”
“你是誰……你究竟是誰!”黑袍修士用盡全身力氣質問眼前這個僅用一招就解決了尚進的家夥——明明身爲修士,有修爲傍身,卻不知爲何偏要身着蓑衣,若非其手中持握的是一把閃爍着青光靈威的雷劍,他可真要懷疑自己是不是被所謂的江湖俠士給壓制了。
唐江生是故意報出真實姓氏的,爲的就是要打出一個防不勝防的效果——他要弄清楚,敵人究竟是爲他而來,還是爲“關臣臣”而來。
“不用叫的那麽大聲,你也不想别人發現你的身份吧?”唐江生将尚進的頭顱扔在地上,然後将青鋒劍插在其天靈之上——方才唐江生故意沒有一劍擊殺尚進,僅僅是洞穿了他的咽喉,将其腦袋瞬間割下,爲的可并非殺人,而是洩憤,“讓我猜猜,你們是李嶽的人?”
此話一出,黑袍修士頓時愣在原地!眼前這身穿蓑衣的修士爲何能一口說出李嶽的名字?他們認識?還是他也是賞金獵人?扮作關臣臣的目的就是爲了進到百裏府擊殺李嶽?那他們完全可以合作啊!
“你,你幫我殺了李嶽,我許你一百枚‘玄丁’品階的入夢丹!”
隔着黑袍,唐江生明明白白地感受到了黑袍修士對李嶽的怨恨,以及對他的期許——而對黑袍修士來說,雖然已将五十枚入夢丹作爲報酬支付給了尚進,但尚進俨然是活不成了,因此他的财力還有餘裕。
“原來是個喜歡嗑藥的主。”黃符掐捏,又一把青鋒劍眨眼而成,唐江生一把指向面前的黑袍修士,神色不屑,“真是不巧,唐某并不喜歡做夢,哪怕入夢丹有讓人‘夢中圓夢’的功效,可假的就是假的。”
“那你要什麽!隻要你幫我殺了李嶽,我什麽都可以給你!”
黑袍修士急了,撲上來就想抓住唐江生的褲腿,不過卻被唐江生一腳給踹了回去——模樣之癫狂,仿佛這世上沒有任何事能比讓李嶽死還重要,即便是付出他的一切,他也在所不惜!
“所以說有仇報仇有怨報怨,你找上我是幾個意思?”唐江生一時也沒弄明白這其中的緣由,“你這黑袍真礙事,我替你燒了吧。”
一語言罷,唐江生手中的青鋒劍蓦然變化,雷劍消失,三條黑炎長蛇猛地将黑袍修士絞捆起來,口中噴吐的黑炎頃刻之間就将用來隐藏的黑袍給燒了一幹二淨,露出其真實面容,竟是林舫長子,林桂!
“原來是林家的大公子,失敬,失敬。”唐江生的嘴角露出了然于胸的微笑,當知道黑袍修士究竟是誰後,所有的疑惑全都迎刃而解,“襄王有意,神女無心……我說林大公子,鄭家小姐喜歡的是如李嶽那般強大、勇武的男人,如你這般小肚雞腸暗算唐某,如何能得鄭家小姐垂青?莫非這就是你林家的‘禮’?莫非這就是你的道?”
“什麽道不道的,我隻要遲遲!”林桂緊握雙拳砸向地面的水窪,也不知是在惱怒唐江生,還是在惱怒自己,“雖然我與他都出身衛六家,但李嶽學藝天明宗,幸存于鴻鳴宗入世之關,二十赤羊之一,衛軍中郎将,凝魂圓滿修爲!如此功績,我林桂拿什麽跟他比?他不死,我怎麽可能有機會?她是我的,我的!”
聽聞這話,唐江生不由自主地撇了撇嘴——按照林桂的說法,他唐江生不僅學藝天明宗,還師從天明宗天元子,僥幸生還于入世之關,亦是二十赤羊之一,身居虞山七十天監督一職,盡管隻有凝魂後期,但剛剛也割下了凝魂圓滿的尚進的腦袋……
這怎麽說?難不成鄭遲遲還能喜歡上他不成?
“爲情所困,一葉障目……”黑蛇入體,雷劍回收,唐江生轉身欲走,“小雷神尚進的生死,你自己決定吧。”
“你竟不殺我?”林桂茫然問到。
“山水有相逢,何況你們怎麽說也是我唐某的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