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江生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一臉擔憂之色絲毫不假,甚至讨好到用雙手扶着石當空出來的那隻手:“這個季節最容易中暑哩!秋老虎厲害的緊!不過這都怪小的風寒不愈,害大人在茅房外白白等了一個時辰,結果連累大人暈厥過去,小的真該死!大人您慢點兒走噢。”
石當眨巴眨巴眼,覺得“關臣臣”說的好像是那麽個理兒,而且這“關臣臣”極會做事,對自己一口一個“大人”地叫,當真聽着舒服——于是石當心安理得的接受這“關臣臣”的奉承,決定不再追究。
沒錯,唐江生口中的“大人”,并非真正的“大人”,而是那個爲了督察,或者說監視唐江生有沒有渾水摸魚,有沒有偷雞摸狗,跟着他去到茅房,最後在茅房外被唐江生的本體一腳踹暈的“下人”。
唐江生相當舍得下血本,爲了彌補自己犯下的錯誤,居然動用了蘊含有權輕侯淨化之意的黃符給石當治療,這玩意兒可是稀缺物資,唐江生的乾坤袋中總共就隻有十張,可謂用一張少一張——但是唐江生沒得選,隻能忍痛使用一張黃符,将石當妥妥帖帖地治愈好。
其實唐江生是打算直接咬一口讓石當失憶的,但噬血鬼青乙卻果斷屏蔽了他倆之間的聯系——唐江生當時就懵了!不知道出了啥事。
好在後來墨甲出面解答了唐江生的疑惑,原來是青乙對他濫用其能力的行爲感到非常不滿,什麽歪瓜裂棗的血都在吸,簡直就是對它的一種侮辱!用青乙的原話來說就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唐江生沒來由地有一種感覺,那就是青乙跟墨甲可以翻看他的記憶,包括他腦海裏那幾千本記載着各式各樣情報和知識的書籍——不然按照青乙動不動就要殺他洩憤,鼓吹力量就是一切的脾性,怎麽可能變得這般咬文嚼字?都快把他胃裏的隔夜飯給酸出來了……
沒辦法,噬親鬼分身的能力掌握在噬血鬼青乙手裏,青乙不肯借他力量,唐江生就得另辟蹊徑——不過好在唐江生的手段夠多,當下便活用種僵的手法給石當下了暗示,算是将這事兒給蓋了下去。
至于被唐江生救醒的石當,盡管修爲隻有凝魂初期,可好歹也是脫離了凡修範圍的修行者,隻要沒有當場斃命,完全可以在之後察覺出唐江生給出的理由是多麽蒼白無力,畢竟修行者,哪裏會中暑呢?
可唐江生的暗示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它能引導石當往“信任”唐江生的那個方向去思考,自己身爲修行者的這個事實被唐江生的暗示刻意掩蓋,加上唐江生的态度又十分恭敬,所以石當便不疑有他。
“你這小子挺會做人的,我很中意。”自從入了百裏府做起下人,石當從來沒有體會過被别人敬畏的感覺,一旁的這個“關臣臣”實在是讓他有些愛不釋手,“聽管家說,你在西街的疏遇客棧當廚子?”
唐江生心底驟然一凜!不知道石當爲何會忽然提起這茬來,隻得眯起雙眼一個勁兒地傻笑,模樣已經有點接近點頭哈腰的程度了。
這就是唐江生沒有選擇直接離開衛都,第一時間趕去衛國東南邊關尋找百裏武榮跟百裏卿許的原因——要是他就這麽一走了之,疏遇客棧的掌故,主廚薛朝貴,還有那位未曾見面的二小姐咲咲,都會因他思考不周的行爲而受到牽連!這種因果,他是一定要避免的。
“行了行了,别賣乖了。”石當把手臂從唐江生手裏抽回來,将絹布還與唐江生,“府裏什麽都有,就是少個廚子,特别是有眼力見兒的廚子……我看這樣,稍後我與管家說道說道你,讓你進府裏做事,你覺得如……诶?怎麽就哭了?這事兒還沒準兒呢!真沒出息!”
石當表面上對唐江生嫌棄的緊,實際上心頭卻是非常享受唐江生這副感激涕零的模樣,覺得此事要能成,那說不得便得照拂一二。
至于唐江生……他能不哭嗎?怎麽是個會說話的都想把他招爲部下?從碎片空間裏的古蘭,到後來的南山菊,再到如今,竟然連百裏家的下人都想給他一場“前所未有”的造化,他這是什麽命?
“我看你真的是把自己當根蔥了……”唐江生單手捂眼,似乎正在擦拭眼角的淚痕,這都是給石當給氣哭的,“你别逼我啊!雖然我戲演的真,可我真的受不了趕着趟找死的人,我有傻缺恐懼症的。”
“嗯?你剛剛在說啥?”石當沉浸在自己的得意中沒有聽清唐江生方才所說的話,不過想來也應該是對自己一番發自肺腑的感謝——不過做人嘛,點到即止就好,沒必要那般矯情,于是石當拍着唐江生的肩膀,以唐江生前輩,或者說是大哥的模樣自居,“沒事沒事,以後有的是機會表達謝意,不必急于這一時,到時候我請你喝酒啊!”
四周的風兒沒來由地喧嚣起來,一片片落葉不知從哪棵樹上卷來,旋轉着茫然落下——凋零的殘瓣總是被文人墨客賦予生命的終結或是對未來的絕望,隻是石當眼下,還未察覺到身旁漸漸升騰的殺意。
然而就在這時,石當與唐江生已經踏入了玉膳殿所在的院落,另一名下人看見他們後趕緊跑了過來,急忙拽住石當,将他拉進殿去。
“哎呀哎呀!你怎麽才回來!再晚一點可就要錯過這場好戲了!”
“到底啥事兒啊能給你樂成這樣?诶,你慢點跑!”
石當瞅着友人滿臉的歡愉,心中也不禁生出一股好奇來,一時間竟把唐江生忘在身後——不過好在他的朋友不由分說地便将他拉離了唐江生身邊,否則現在是死是活恐怕還真不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