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唐江生耐心很足,他不是一個急功近利的主,因此他有那個耐心跟百裏武榮慢慢耗,于是乎秋收冬藏,草長莺飛,又是半年過去。
“嘿!你個熊玩意兒,有能耐你就别出來,一輩子待龜殼裏!”唐江生手中的力道不禁大了起來,連帶着菜闆兒都“砰”的發出巨響。
是的,哪怕唐江生符篆再多,耐心再足,他也要吃飯,也要睡覺,可一年下來最大的問題就是——他身上的銀子已經入不敷出,再不找點活兒幹,那他就沒錢銀賣食物,然後就會被活生生餓死在衛都。
對修士而言,凡間的食物本來是不需要攝取的,僅僅是滿足口腹之欲還好,要是過多進食,反而會影響修爲進展——可唐江生不一樣,他是必須得吃東西,靈力吐納隻能保證他修爲不減,要解決饑餓感就必須進食!試想一下,要是他作爲天明宗天元子的徒弟沒有死于敵手,而是餓死街頭,那完完全全就是給自家師尊臉上抹黑!那如何使得?
于是唐江生晚上繼續監視,白日裏就戴着鬼狸面具,以“關臣臣”的身份在所住的客棧裏掌勺當夥夫,客棧的掌櫃也沒有發現他倆其實是同一個人——而由于“關臣臣”長得還算秀氣,加上唐江生的手藝也挺到位,所以沒多久就升爲副廚,月結的工錢足夠他在衛都的開銷,漸漸的,唐江生身上的靈氣越來越少,煙火味卻是越來越足。
随着時間的推移,不知不覺間,唐江生便在“疏遇客棧”幹了兩年時間,算上來衛都的頭年,唐江生已足足在此處度過了三年歲月。
三年的光陰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期間客棧掌櫃還爲唐江生所扮的關臣臣說過親,唐江生想也沒想便拒絕了——可立馬拒絕的唐江生又覺得自己态度太過堅決,似乎有點看不起掌櫃的意思,于是唐江生整理了一下思緒,搬出了一套“天下不掃,何以掃屋”的說詞。
不料掌櫃在開店之前曾中過秀才,還是當年的探花,甚至官至六品,隻因不滿宦海沉浮才隐退了下來,肚子裏的墨水比唐江生隻多不少——隻見掌櫃輕輕掃了唐江生兩眼,輕而易舉地就挑出了毛病。
“你個掌勺做飯的掃什麽天下?怕是沒睡醒,把夢裏的事兒都當真了。”客棧掌櫃是個心直口快的人,見唐江生一張臉都苦成麻瓜了,也就沒再繼續強逼,而是将夥房的主廚喚來,給唐江生布置了一道任務,“再過一個月就是百裏家仙祖的壽誕,咱這家被招進去下廚,你二人懂我意思吧?好好幹!東家吃的開心,咱們才有仙丹可拿。”
主廚摩拳擦掌、躍躍欲試,掌櫃的微垂眼眸,将目中的興奮掩藏下來,畢竟對于身爲凡人的他倆來說,這是能夠近距離接觸“仙人”的最佳時機!而那些“仙人”賞賜的丹藥,隻要食得一顆,便能延年益壽,百毒不侵!這樣的機會可遇而不可求,得提前好生準備才是。
“修士就修士,還‘仙人’呢,真會往自己臉上貼金。”夜幕降臨之後,唐江生躺在卧榻上輾轉難眠,對他而言,此行無疑兇險異常,百裏家内部究竟是個什麽情況他是一點情報都沒有——然而唐江生轉念一想,覺得再這麽等下去也确實不是個辦法,隻是下廚的話不會去到中堂内庭,自然會有下人将菜盤端上去,如若小心一點,還是有操作空間的,“不知道‘仙人’會不會拉肚子,要不準備點巴豆?”
唐江生是個記仇的主,盡管還不到“睚眦必報”,“受一還十”的地步,可見縫插針使壞的脾性是從孩提時期就埋下的劣根!在天明宗時尚且有天元子管着不敢造次,可一旦疏于管教,說不得就會來事。
“嗯……還是算了吧,掌櫃工錢給的足,主廚待我也還不錯,沒必要爲了這白等的三年而去招惹一個千年世家。”念及此處,唐江生以靈念打開窗戶,好讓滿月的清輝灑向塌頭,這是他三年以唯一的收獲——隻要沐浴在月光之中,原本波瀾不驚的靈台識海便會泛起一圈圈波紋,偶爾還會有習習涼風吹過,對于安眠特别有幫助,“一個月嗎……掌櫃說的對,是得趁着這段時間好好準備一下才行了……”
話還沒有說完,唐江生頭沾香枕睡了過去,有滿月的夜晚他總會睡得非常香,幾乎是一覺睡到大天亮——可是這一次,在聽到即将前往百裏府下廚的消息後,唐江生居然又開始做夢了……
這一次的夢境依然是關于師尊天元子的——隻見天元子背靠藏書閣,手裏拿着漆黑煙杆,面前是百來張露天宴席,座無虛席,高朋滿座,“千歲壽誕風起雲揚,萬使來朝威加四方”的牌匾挂在兩邊。
看樣子似乎是天元子正在天明宗舉辦生辰大禮,從各國而來的使節則紛紛表示慶賀——這本是一片預兆祥瑞的夢境,可唐江生卻無可抑制地感覺到周身發寒,數不盡的冰涼毒蛇遊弋在他的心房四周。
這不是吉兆,至少對唐江生來說絕對不是!因爲在天元子左右兩邊首位坐着的并不是他!而是被灰白煙霧擋住容貌的一男一女!
雖然看不清長相,但唐江生可以肯定,兩個都不是他!身爲天明宗唯一的弟子,自家師尊“千歲壽誕”這種大事他怎麽可能錯過?
可正當唐江生想要出聲呼喚天元子的時候,畫卷一般的夢境卻陡然虛無破碎,他的意識在一陣陣的疾呼下終于清醒過來……
“客官!客官!客官你終于醒了!你都快把小的吓死了!”隻見店小二正拿着肩上的抹布替唐江生擦拭冷汗,口中不斷念叨,“客官,最近季節交替,晝夜溫差很大,可不敢開着窗戶睡覺!況且昨晚半夜還落了雨——客官,可需要小的替您請大夫過來瞧瞧?額頭這麽燙,怕是着了風寒,小的端早茶上來時,您還在說胡話呢!”
面對店小二的殷切關懷,唐江生從枕頭下拿出一塊碎銀來:“麻煩你了……若是請了大夫還有剩餘,你便自己收着吧……”
“好、好!客官等着,小的這就給您請大夫去!”
店小二說完便歡天喜地的去了——唐江生感受了一下額頭的溫度,怕是能直接在上面煎荷包蛋了……
“得!還生起病來了……請假吧……”
迷迷糊糊的,唐江生又睡了過去,假也沒請——于是就這樣,疏遇客棧裏一連幾天都回蕩着掌櫃跟主廚氣急敗壞的叱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