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虞主跟楊平的大婚日期選在仲春,所以周圍還有點微涼,皎潔的月色之下,蟲鳴時斷時續,山風輕拂而過,帶走了二人的話語。
“從我入虞山至今,算一算也有六七載了,而從你我第一次見面到現在,你依舊是元丹中期修爲,而我也還是凝魂而已。”唐江生左手白玉酒瓶,右手黃符掐捏,這副場景與他們的初遇又是何等相似,“熱鬧是你們的,我隻是一個無名之輩罷了……千年之約必不敢忘,屆時你我再并肩作戰不遲!隻是現在,還請‘無天大當家’放行。”
唐江生将“無天大當家”五個字咬的很死,語調之中一半誠懇,一半戲谑——畢竟就算到了今時今日,無天忻吳也還沒被虞主封正。
或許是因爲楊平的提親來的太過突然,虞主欣然答應後,一切都得以虞主跟楊平的大婚爲首——兩個月的時間,虞山處處張燈結彩,衛國衛六家因爲和平協議的關系,第一時間便送來賀禮;其餘諸國則唯周國馬首是瞻,然而虞山聖女身兼天明宗“尊夫人”這個身份,周國天明宗自然也在稍晚一點的時候奉上了薄禮,以示友好慶賀。
而既然周國都做出表示了,其餘諸國自然緊随其後,各國使節紛至沓來——是故虞山這段時日以來可謂異常熱鬧,大家都是一副其樂融融的面容,卻鮮有人關注忻吳這個暫行大當家,已經做了四年了。
“少跟我在這裏陰陽怪氣的!兩條路自己選——第一條,現在就跟我回去;第二條,待我将你斬殺後,再把你的屍體帶回去!”無天忻吳沒有跟唐江生嬉皮笑臉,手上的讨渝劍熠熠生輝,似乎這已是他僅剩的仁慈,“你那眼神是幾個意思?真不怕我殺了你?軒昂……!”
“對!你就叫吧,鬧出的動靜越大越好,最好把全虞山的人都叫來,讓虞主、楊平成不了親,讓權輕侯、君無梅下不來台,讓諸國使節都來看你忻吳的笑話!哼!我看你這個‘暫行大當家’還做不做了!”
就在忻吳即将運轉功法之際,唐江生一套直擊要害的說詞頓時讓他啞口無言,連帶着讨渝劍的光輝亦消散殆盡——是的,哪怕忻吳現在是虞山無天一部的暫行大當家,可與虞主的大婚以及虞山的顔面相比,根本不值一提!更何況這場婚事是虞主跟楊平夢寐以求的親禮,就算虞主肯放過他,已是元丹巅峰修士的楊平也絕不會對他容情!
忻吳在想什麽唐江生心裏一清二楚,他也猜到當他今晚有所動作時,忻吳一定會阻攔于他,所以唐江生也沒打算一帆風順地離開虞山——不過若是以生死相要挾,那就别怪他陰險狡詐,借勢打壓了。
“不過就是擁有巅峰之意而已,沒什麽大不了的!”無天忻吳還在硬頂,可在唐江生看來已經是色厲内荏了——不過忻吳也并非誇大其詞,畢竟他也曾經擁有過巅峰之意,隻是這段故事唐江生并不知道。
“四年時間,貪狼星楊平便從元丹初期躍至元丹巅峰,屠殺東齊海獸百頭,取其獨角做聘禮,以昭彰武力……戰力之恐怖,戰績之輝煌,隻怕比起你們的初代虞主亦不遑多讓!忻吳,你惹不起。”
明月高懸,花香淺聞,璧人成雙,良辰美景,正是花好月圓之夜。
可無天忻吳卻跟唐江生在山林之間大眼兒瞪小眼兒,實在是有些浪費時光!有這功夫,還不如去到婚慶現場把酒言歡,豈不美哉?
不過忻吳到底是忻吳,就像唐江生所了解的那樣,本質上的确是個無利不起早的主:“好!我可以放你走,但是你得答應我兩個條件!”
“是是是!千年之際我會回來,另一個是什麽?”眼見忻吳終于妥協,唐江生也将符紙收起,喝着小酒哼哼哧哧,好像有點微醺。
“你……!”無天忻吳可真是氣結了!心中的想法在唐江生眼前幾乎無所遁形,要不是今晚确實不是時候,他說什麽也要狠揍其一頓,“另一個條件,你在下山之後必須替我尋找重鑄斷水流的方法!我不管你是中途折返還是派人上山,百年之内,我要我的刀恢複如初!”
這個條件怎麽說呢……可以答應,也可以不答應!百年的時間雖然聽起來還蠻長的,可以斷水流這種程度的寶刀來說,若是實在沒有設計圖紙和淬煉手法的相關情報,别說一百年,一千年也不可能!
“好,我答應你。”唐江生朦胧的目光在忻吳手中那把讨渝劍以及腰間那把斷水流之間來回逡巡,不一會兒後,嘴角露出隐晦妖魅的笑容,“‘月夜兇神擅使刀劍’,這個情報衛修人盡皆知——我是說你這幾年修爲怎麽停滞不前,原來此刻的你,并不完整。”
唐江生剛說完這話,喉頭咽酒的動作就蓦然一滞,不爲其他,要是這話從另外一個角度去聽,那就是他唐江生在辱罵忻吳——因爲在凡塵俗世中,不完整的男人,僅指某一類特定的群體……
“廢話少說!趕緊滾趕緊滾!”無天忻吳好像并沒有發現語句中的漏洞,表情之厭惡,就跟唐江生是一隻嗡嗡叫的大頭蒼蠅似的。
唐江生暗自松了口氣,腳下生風,不一會兒便消失在無天忻吳的視野中——二人的初見不甚愉快,就算是分别也沒有給對方留下什麽好印象,也不知是無天忻吳跟唐江生性格不合,還是他倆所追求的道路本來就大相徑庭?
不管怎樣,二人終究是在虞主跟楊平大婚這天晚上分道揚镳,至于何時再會,誰也說不清楚。
隻是饒是如此,唐江生在虞山牽連的因果,根本遠不止無天忻吳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