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地戰中,牛頭犄角陣的沖陣效果本就無法完美發揮,虞修作爲本土修士,可謂占盡地利!利用各種意想不到的攻擊角度和攻擊方式消磨着衛修的有生力量——而在沒有左犄角與右犄角拱衛牽制的情況下,正面的千人軍團就像一整塊鐵疙瘩似的,根本施展不開!
是的,盡管虞修一時半會兒尚不能攻破其防線,可戰場的主動權卻是牢牢掌握在虞修軍這邊,别看衛修軍将立安殿守得滴水不漏,可終究是陷入了“攻少守多”的境地——因此權輕侯一點都不急,俗話說,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更何況是百裏朽這塊已經存在千年的老豆腐。
權輕侯也想通了,虞主多半是沒有什麽危險的,應該是處于一種被鎮壓、被囚禁的狀态,畢竟戰至如今這個局面,要出事早就出事了!
放眼衛修三軍,有能耐将踏足仙迎境界的虞主成功壓制的,除了衛軍統帥,即百裏朽以外,不做第二人想——換句話說,雙方均有勝算赢下這場戰局,關鍵就看此番行軍布陣時,究竟誰更棋高一着。
本來衛修唯有兵力占優勢,而虞修也僅有地利占優勢,雙方在戰力上達到了某種微妙的平衡!可這種平衡還未持續多久,便被一位身着紅裝豔束,手持奇怪紙鸢的人族女修給打破了!她就像是一朵綻放在戰場的狂野荊棘,所到之處要麽臣服,要麽毀滅,不管虞修衛修。
沒錯,這名“女修”不是别人,正是從右犄角趕來參與會戰的衛法!别看其容貌傾國傾城,但手段之恐怖,戰力之可怕,實在無愧其“血娘子”的稱号!短短一日時間,衛法便在兩軍對壘的戰場“清掃”出了屬于自己的一塊地盤兒,令人望而生畏,亦不知是敵是友。
就這樣,衛修軍跟虞修軍的戰鬥不得不告一段落,畢竟誰也不想打着打着被這麽一股莫名其妙的勢力偷營,于是紛紛派出使者與其接觸,希望在探明來意的同時,看看有無可能将衛法拉入己方部隊。
然而在初次聽聞使者帶回的消息時,虞、衛兩方高層均是不約而同覺得聽錯了……待到使者重複第二遍後,雙方才确定這個诨号“血娘子”的女修是在異想天開!因爲衛法既不打算幫助任何一邊,也沒想從這場戰局中撈到什麽好處,他的目的隻有一個,那就是“調停”。
“開什麽玩笑!簡直豈有此理!”虞修這邊,衛鋒滿身血污,一拳砸在軍座大帳的梁柱上,神色猙獰,“這女人究竟是從哪裏冒出來的!她算個什麽狗屁東西?居然還想居中調停,誰給她的臉!”
“衛鋒,軍座面前,不得放肆。”同樣披頭散發的衛後閃至衛鋒身邊,拉住他的手臂,顯得更有理智一些,不過對此也持反對态度,“軍座,想我虞山與衛國戰至如今已滿一年,朝夕相處的同袍死的死,傷的傷,多少妻離子散,多少殘垣斷壁,此等血海深仇,怎能不報?”
有一說一,但凡是骨子裏還有一絲血性跟良知,虞修之中都不會有人站出來同意衛法的調停——一來是因爲他們與衛法非親非故,從未聽說過此人,根本不必賣其人情;二來則是由于虞山在此次的侵略與反侵略戰争中元氣大傷!要是輕易放衛修回境,無異于縱虎歸山!
“楊平,南山,你倆怎麽看?”權輕侯的表情隐匿于陰影之中,連聲調也變得相當低沉,在場的虞修之中,沒人能猜出他真正的想法。
“調停是雙方的事,就算那個自号‘血娘子’的女修想從中調停,那也得看看衛修那邊的意見和誠意,要是能滿足以下兩個要求,調停也不是不能考慮。”楊平雙手環抱,右手食指不斷點着左臂,顯得有些抑郁狂躁,看來這血娘子的橫空出場,着實讓他十分抓狂,“第一,先将虞主、聖女、三代三人悉數釋放,不得有絲毫損傷;第二,凡是在此戰中活下來的衛修,須得留下一半在虞山,參與戰後重建。”
不得不說,楊平的觀點已經和以衛鋒、衛後爲代表的主戰派有了明顯的區别,考慮的不僅是戰場形勢,還有戰後的恢複與建設,而作爲虞主的靈魂伴侶,萬事先以虞主爲第一考慮對象也是無可厚非。
“南山呢?你有何高見?”權輕侯的态度與先前差别不大,一個一個地詢問在場衆修的意見,看來至今還沒人說到他的心坎裏去。
“‘高見’什麽的并沒有,隻是隐約對‘血娘子’這個诨号有點印象。”南山菊捏着眉心,冥思苦想——對他來說,以元丹修爲存活千年已屬不易,确實沒有多少餘力将往事記得一清二楚,“話說那個自稱‘血娘子’的真實姓名……丹幽,你們可知曉這方面的情報?”
南山菊并未第一時間回複權輕侯,而是将目光投向軍座大帳内待命的丹幽——身爲載史一族的族人,丹幽雖然在戰場上擔任的是傳令官,但平日裏都是栖身于虞山史館,各方面的情報應該都會接觸一些。
南山菊有預感,要是能知道這個血娘子的真實姓名,與之相關的記憶一定能恢複不少,對于走出眼下兩難之局應該會大有裨益。
“回南山前輩,晚輩不知……”丹幽腦門冒汗,感覺自己辜負了南山菊的期待,周遭的視線立馬尖利起來,吓得她慌忙補充,“但是但是!根據記載,‘血娘子’這個名号在千年之前就已出現過,那個時候衛家每逢百年還會舉辦一次門主之戰!還有還有!這個血娘子似乎與初代虞主交情匪淺,是同時代的修士!”
此話一出,軍座大帳内頓時一片死寂!過了好一會兒,丹幽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的說法好像太過暧昧!畢竟血娘子的容貌和身段那都是一等一的,在場衆修無一不知無一不曉——這樣的絕代佳人要是跟初代虞主有什麽瓜葛,那真是随随便便就能腦補出一些讓人血脈噴張的香豔畫面,隻怕不是一句“同時代的修士”就能了事的。
于是乎丹幽閉口不言,半跪在地,将頭埋得極低,深知“說多錯多”的道理,因此甯願承受越來越焦灼的視線,也不願再多說一句話。
說實話,丹幽的應對是正确的,她一個“凝魂中期”的小妖,即便什麽都沒說錯,什麽都沒做錯,但隻要身處高階修士之間,随時都應該提防被權力的漩渦吞噬——“禍從天降”一詞不是沒有說法的。
比如此時此刻,軍座大帳内的一處梁柱後,無天忻吳正半睜着陰冷的眸子,猶如發現獵物一般注視着她——不爲别的,就因爲丹幽這種引經據典的說話方式,直接就讓他想起了某個失蹤一整月的家夥。
不過眼下并非刨根問底的最佳時機跟場所,因此無天忻吳隻是隐隐約約鎖定了丹幽的氣息,并未貿然行動,而是打算伺機與其“聊聊”。
“千年之前,門主之戰,血娘子,初代虞主……”南山菊反複嗫嚅着這幾個詞,腦海中的一些畫面若隐若現,但終究是無法連貫起來。
隻是不連貫并不代表南山菊就對調停持反對意見,事關初代虞主,行事考慮都必須更加慎重才是,因此權輕侯力排衆議,決定先派人先應邀參加調停會議,待探清虛實後,再就是否接受調停作出回複。
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在場衆修對權輕侯的态度算是有了一個初步的了解,與衛鋒、衛後相比,權輕侯盡管此時還未給出明确意見,但毫無疑問是偏向“主和”的,這讓許多人都表示接受不能。
畢竟這一路以來,權輕侯都是以強硬态度示人的,忽然态度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手底下的将士難免頗有微詞。
其實二者之間的差距就在于思維層面上的深淺與否——爲将者,看重的是眼前的戰果;掌軍者,看重的則不僅僅是眼下的虞山戰局,還有虞山以北,蠢蠢欲動的茫山鬼族,也是不可不防。
在權輕侯看來,這場戰鬥要是血拼到底,先不說誰勝誰負,最後必定會落得個兩敗俱傷的下場!哪怕賈、玄二位護法能将鬼族大軍拒于門外,傷筋斷骨的虞山也沒法應對周邊各國的勢力滲透……要是再嚴重一點,被列國趁虛而入,以支援戰後重建爲名,行劃分勢力範圍之實簡直不要太簡單!這種情況,才是權輕侯極力在避免的。
“虞山這塊肥肉,還真是饞的誰都想來咬一口啊!”
權輕侯一臉苦笑的樣子,而調停會議的地點最終選在了擎峰峰頂,那棵菩提樹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