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個時候,衛法終于出現在唐江生跟百裏武榮的戰場,手裏拽着紙鸢,紙鸢上綁着的衛刑悄無聲息,已不知暈厥了多長時間。
“晚輩百裏武榮,見過血娘子前輩。”百裏武榮對着衛法稍微點了點頭,雖然禮節沒怎麽到位,不過言語中的尊敬之意還是聽得出來。
“噢?汝這小輩也知道‘血娘子’這個名号?”衛法淺淺一笑,作爲對百裏武榮的還禮,“難不成是從百裏朽那裏聽來的?”
“前輩大名如雷貫耳,晚輩自然是知道的。”百裏武榮重新拔出紫炎蛇矛,“不過不是因爲前輩的修爲,而是因爲前輩女裝的怪癖。”
此話一出,天空蓦地炸響一記驚雷!本來謙遜和煦的戰場頓時刮起一陣低吟壓抑的妖風,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話不投機半句多。
“不管是天明宗‘唐江生’還是衛修‘關臣臣’,我跟百裏卿許始終都是有完整、獨立意識的個體,我與他之間的事,不需要你來插手,也輪不到你替他做任何決定——這便是我的第一個回答。”
許是因爲衛法受到了侮辱,剛剛還垂頭喪氣的唐江生瞬間回過神來,用自己最擅長的方法,搶占這戰場的節奏,替衛法打臉百裏武榮。
“明明有二百軍士,列陣碾壓過來即可,卻隻身與我單打獨鬥,将軍士撇在後面……我知道我知道,你想說我這種廢物根本不配你動用軍陣,你一隻手就能捏死我對吧——但是我現在依舊活得好好的。”
“你在嚣張什麽!本座現在就滅……!”百裏武榮話未說完,突然一陣寒毛卓豎,這種心悸之感,仿佛被什麽恐怖的存在盯住三魂七魄——循着這股危機感的源頭,百裏武榮猛地瞧見唐江生的手腕上盤着一條赤青相間的雙角小蛇,正對着他吞吐漆黑、腥甜的蛇信,“有如此妖獸傍身,怪不得剛剛敢硬接我三招,果然就是隻軟腳蝦而已。”
“飒!飒!”雙角小蛇盡管尚不能口吐人言,但仍能聽懂百裏武榮對唐江生的嘲諷譏诮之意,當即就想飛出去,欲将那百裏武榮的脖頸咬穿,然後焚以烈火,不過卻在千鈞一發之際被唐江生攔了下來。
“雙柔,稍安勿躁——如此拙劣的激将法,沒有中計的必要。”唐江生撫摸着手腕上的雙角小蛇,看都沒看百裏武榮一眼,對其諷刺之語更是不以爲意,“若是你還想再打,便是再接你三招,又如何?”
言及此處,百裏武榮剛想開口譏諷,卻發現唐江生的氣息開始迅速補強!短短三息過去,已與過招之前的狀态相差無幾:“看來你身上的秘密并不少嘛——你可聽說過‘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雙柔再次嘶鳴起來,終于還是在唐江生頭頂顯露蒼青雷龍真身——因爲它感受到百裏武榮的威脅正在逐漸拔高,已經無法置之不理。
“不過是吸收符紙中凝煉的天地靈力而已,如果你覺得這也算什麽了不得的秘密,等哪天我心情好,順便教教你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唐江生渾身一震,十張本命符紙蓦然飛出,當着百裏武榮的面燃爲灰燼,而唐江生的氣息則比方才再強兩分,坦率地令人發指!
沒錯,的确是“發指”!像這種在戰場上随時随地補充真元修爲的效果,一般得靠吞服丹藥才能達成,但丹藥的制作向來花費不菲。
可唐江生不一樣,或者說符修不一樣,他們的攻擊手段和靈力運用幾乎都來自符紙,因此有符紙可用的符修跟沒有符紙可用的符修完全就是兩種不同的存在!可唐江生手中這把冷豔鋸到底是幾個意思?
百裏武榮這邊還在打量冷豔鋸,唐江生已将其放在身後,繼續回答百裏武榮先前的三問:“你問我那個時候在哪裏?呵,這還得多虧你那寶貝阿弟——明明隻有元丹後期修爲,卻對我施展輪回幻術,最終受術法反噬,這不是作繭自縛是什麽?你知道‘幻術??輪回’是幾階幻術嗎?是五階!别名‘封仙之路’!要不是血娘子前輩搭救,此刻隻怕還迷惘在無盡輪回中不知歸路,換句話說,若非百裏卿許強行施展五階幻術,又怎會落得個性命堪憂的下場!是!我承認,我與他之間是有恩怨情仇,但他以元丹修爲催動封仙幻術囚禁隻有凝魂修爲的我,就真的一點過錯都沒有?這其中的因果,你真就一清二楚?”
唐江生口若懸河,本不想指摘百裏卿許的過錯跟無情,隻想見其一面而已,可百裏武榮一再阻攔,實在是讓他煩不勝煩,而這副義正言辭的模樣的确是讓百裏武榮驟然一愣,不知不覺跟随着唐江生的描述在腦海中再現當時的情景——畢竟他之前隻是從浪寬、斐常口中聽說了部分過程,并未得見全貌,而浪寬、斐常作爲百裏卿許的下屬,言語之中難免會突出自家營主的無私與高尚,對唐江生則是能怎麽踩就怎麽踩,如此一來,哪還有客觀公正可言?不過是片面之詞罷了。
“那……那又如何!終究是你招惹了卿許,讓卿許的一片真心相待付諸東流!”經過唐江生那一番辯駁,百裏武榮的道心已經亂了,但作爲兄長,他是不可能站在唐江生那邊的,甚至不會站在中立立場。
是的,這就是百裏武榮的巅峰之意,以“寵愛”之意,入巅峰。
“真心真心,每次談感情都要将這倆字挂在嘴邊,當真以爲每天多念叨幾遍就能成真嗎?”此時此刻,唐江生已經完全占據了戰圈的主動權,可以說主宰着這場争辯的節奏——隻見唐江生趁百裏武榮猶豫踟蹰之際,反舉青鬼冷豔鋸,對着自己的心髒部位就紮了進去!
刹那間,鮮紅的血液順着劍刃流淌而出,溫熱的濕氣無比真實地昭示着唐江生是“人”的這個事實!而非沒心沒肺的木頭傀儡。
“如何,百裏武榮?你覺得……咳咳咳……現在的我,夠有真心實意見百裏卿許了麽?還是說需要我再用這把冷豔鋸攪那麽一下?”
剛剛恢複狀态的唐江生,其臉色轉眼間便蒼白如瀑,而衛法在聽到唐江生說這話後登時便吓得“花容失色”!身影原地消失,再出現時,已将青鬼冷豔鋸拔了出來,同時将一枚丹藥塞進唐江生嘴裏,以疾風閃電般的指法封住其心髒部位的經脈穴位,好不容易才止住血。
“你不要命了?冷豔鋸這種殺器也是能随随便便往自己身體裏紮的?還攪一下……你有幾條命可以丢?你在做戲給誰看?你咋不直接去死呢!你那師尊就是這麽教你愛惜自己的身體的?”
面對衛法的厲聲斥責,唐江生隻能虛弱地笑笑,同時笑容裏還有點尴尬——因爲他本來的身體已經被楊平“占據”,現在這具确實是傀儡之身,隻是因爲“陰陽五行陣”的玄妙,所以與一般肉身相差不大而已,至于師尊的教誨……還真沒涉及到這塊兒,隻怕連天元子都沒想到,自己的弟子有朝一日會被人算計到丢掉肉身吧。
“先不說這個,人找到了沒?事情辦妥了嗎?”唐江生低聲詢問。
“人沒找到,事情辦妥了。”衛法的臉上露出疑惑之色——按說以他的修爲,哪怕是百裏武榮親自出手把人藏起來,他也有自信找到一些蛛絲馬迹,但别說是百裏卿許,按照唐江生的描述,類似浪寬和斐常的人他也沒有在右犄角的陣地中找到,“會不會已不在虞山?”
衛法想來想去也隻有這麽一種可能,要不然那三人的蹤迹是無論如何都逃不過他的搜索的——無奈之下,衛法隻能實行計劃的第二部分,在唐江生吸引住百裏武榮注意力的這段時間内,利用唐江生教的方法,以修爲、靈識爲媒介,在右犄角軍陣中下了範圍性的昏睡暗示。
一盞茶的時間……這是唐江生給出的計劃時間,也就是說,衛法隻能離開這麽久,時間一到就要立刻回來,時間一長,不僅容易引起百裏武榮的懷疑,唐江生也會面臨随時喪命的危險。
衛法原本是反對這個計劃的,因爲在他看來,就算唐江生再怎麽會耍小聰明,在不依靠外力的情況下,凝魂修士在仙迎修士手下連“一息”的存活時間都不可能争取到,更遑論是一盞茶。
可唐江生對此卻表現出了相當堅決的态度,他是這樣說的——“百裏武榮好歹也是百裏卿許的大哥,我要是在其手下連一盞茶的時間都堅持不了,即便我再次見到百裏卿許,他随手一個三階、四階幻術就能把我滅了,那我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雖然最後那個比喻聽着有點怪怪的,但衛法非常欣賞唐江生的勇氣和信念,至于最後的結果——唐江生這邊不僅成功存活一盞茶的時間,而且幾乎沒有動用什麽外力,而衛法那邊隻是把事辦妥了,并沒有找到人。
不得不說,就唐江生而言,還是有些遺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