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令各部,原地整軍!一刻鍾後,按照預定計劃向立安殿移動。”百裏武榮望了望遠方的初升旭日,面容在朝陽的映照下消散了些許疲憊,将目中的不解與遺憾盡數掩藏,“你也辛苦了,歇息去吧。”
“謝軍座關心!”傳令官原本疲憊的神色因百裏武榮一句話而容光煥發,有如此關懷下屬的上峰統兵,當真乃三軍将士之福。
是的,白虎台的衛修軍此刻并不在白虎台,而是傾巢出動,趁着月色,在後半夜如脫閘狂龍,向着降龍營陣地的方向席卷而去!其兵鋒之盛,路上但凡有阻擋之物,通通以摧枯拉朽之勢盡數毀滅。
可當白虎台的衛修到達降龍營所在陣地時,營地早已變成一座廢墟,不僅如此,武器辎重亦遺留于地,就跟先前已被哪股勢力清洗過一遍似的——百裏武榮思來想去,覺得四方軍台中,此時此刻還有能力做到猶如狂風掃落葉般打擊虞修軍陣的,應該并沒有才對。
這邊廂百裏武榮還在考慮下一步的作戰步驟,另一邊冥蛇營卻在察看降龍營陣地周圍時發現了蛛絲馬迹——地面上的草皮,有被踐踏過的痕迹,但并未留下任何雜亂的腳印,莫非降龍營是主動撤退的?
這一發現給了百裏武榮新的思路,當即便查探現場,指揮全軍朝降龍營最有可能撤退的方向奔襲十裏!一路上發現的痕迹雖不算多,倒也足夠百裏武榮堅信自己的判斷沒有錯——可怪就怪在降龍營好像提前預知了他們的作戰行動,一路上愣是沒有發現一名虞修。
“大哥……你,你還好吧?”不知何時,百裏卿許已經來到百裏武榮身邊,看着身邊這個從小就替他遮風擋雨,把一切都扛在自己肩上的兄長,百裏卿許也是說不出的難受,“大哥,勝敗乃兵家常事,你莫要太在意,而且白虎台的弟兄此番也沒有折損半個,也算是一件好事不是嗎?我們還沒有輸……老祖那邊,已經傳來了命令……”
“哈哈哈!當年的小鬼頭現在也能學着安慰别人了,你老哥我看上去有那麽不濟嗎?”百裏武榮揉搓着百裏卿許的腦袋,在他眼中,最寶貝的就是他這個弟弟,哪怕是百裏阡陌想動,他都是不準的。
此番與虞山的戰争,百裏武榮原本隻是想讓其稍微體會一下戰場的感覺,沒想到多虧這個弟弟替自己看守白虎台軍營,他才能放心大膽地追擊無天不語——盡管在返途遭遇了權輕侯的阻擊,但好在權輕侯修爲不夠,不敢與他正面決戰,因此受到的戰損和威脅并不算多。
至于那個混在冥蛇營中,膽敢偷襲百裏卿許的那個楊平,已經被百裏武榮惦記上了——聽黑虎、翼虎營兵士所說,那厮似乎隻有元丹中期左右的修爲,就這麽點兒實力,不将其親手捏死真難消心頭之恨!
然而百裏武榮雖有心找楊平的麻煩,但他也在數日前收到了來自百裏老祖的軍令——命百裏武榮所率将士棄守白虎台,全軍收縮戰線,向立安殿移動,與百裏阡陌中軍、衛家老祖衛刑結牛頭犄角軍陣!也就是在那時,百裏武榮才知道,原來朱雀台、玄武台也已經陷落了。
由于軍令中沒有規定合軍時間,所以百裏武榮下令養精蓄銳,一邊做出準備拔營撤退的假象,一邊計劃着臨走之前将降龍營給一口吃掉!若計劃成功,再将權輕侯俘獲,也能爲最後的決戰減輕一點壓力。
當然了,從結果來看,作戰計劃應該是被權輕侯給看穿了,部隊完全撲了個空,現在已深入虞山腹地,距離白虎台亦有十多裏之遠。
換而言之,他們目前的處境算是蠻危險的,因爲周圍的眼線和偵查網沒有布控出去,現在就跟成群結隊遊街示衆沒什麽區别——但即使是身處這樣的險境,若是指揮部隊倉皇逃竄,一來會使軍心不穩,二來也容易留下破綻,以權輕侯對軍機的把握,豈會視而不見?屆時情況将會更加危急!若處理不當,隻怕會被權輕侯活活撕下一層皮去!
其實百裏武榮在衛國戍邊多年,見過的刀光劍影并不在少數,哪怕是比虞山戰場還危險的戰局他都能化險爲夷,雖說是以兵士的性命爲代價……常言道,一将功成萬骨枯!此言委實不假。
别看百裏武榮身懷仙迎修爲,在整個衛國也是獨一無二的存在,但他手上浸泡的鮮血和腳下累積的屍骨,說是屍山血海亦不爲過。
可就是這樣的百裏武榮,在虞山戰場還是會感覺到不寒而栗,并非是那種面對強敵無力反抗的恐懼,而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詭異!
說真的,爲将者坐到他那個位置,已經算是功高震主的程度,可以的話,他是一輩子都不會再踏足京師的,更别說參與對虞作戰了。
然而軍人以服從命令爲天職,軍修亦是如此,更别說調派的命令出自百裏家老祖之手,更是有不容拒絕之意——但真正讓百裏武榮下定決心的,還是聽說自家的小弟,百裏卿許也會應征出戰……
乍一聽聞這個消息,可真将百裏武榮吓得夠嗆,立馬書信一封送往衛府,請衛家老祖随軍保護——好在因爲一些過往,他與衛刑還算有些交情,答應替他照看好百裏卿許,這才讓百裏武榮稍微安心。
“如何,卿許?跟大哥一起去立安殿吧。”一刻鍾的時間轉瞬即過,現在已經接近尾聲,“玄武台已經陷落,你跟你的部隊沒必要再回去,至于你那十多輛‘滅妖蜂刺’,我差人替你推走便是。”
沒錯,眼下冥蛇營的士兵是與白虎台的将士一起行動的,在玄武台陷落、玄龜營覆滅的情況下,冥蛇營的确不必再往玄武台移動,直接與白虎台的衛修一起行動才是最好的選擇,一路上也能有所照應,百裏武榮也是這麽個意思,百裏卿許在他身邊,他也能随時進行保護。
說到這個,百裏卿許的情緒一下子低沉了不少,他是一個相當有責任感的人,玄武台的陷落他是一定要承擔責任的,畢竟從明面上來說,他才是玄武台實際上的掌軍者——盡管後來算是被衛刑接管了玄武台,但若不是被權輕侯指揮的降龍營堵在白虎台動彈不得,他也能率領冥蛇營的兵士及時歸隊,或許這樣,玄武台大概就不會陷落了。
當然了,從領軍者的立場,百裏卿許隻能不斷自責,确實沒必要重返玄武台,可現在困擾他的,是從私人情感的角度——在他率領冥蛇營離開玄武台,去到白虎台支援之前,“關臣臣”可是被南山菊帶走治傷的!雖說玄武台已被虞修軍攻陷,按理說南山菊也應該被虞修救出,可“關臣臣”身爲衛修,是否能保住性命呢?衛刑性情古怪難測,會不會在玄武台陷落之際掌斃南山菊跟“關臣臣”呢?
不,不對……按照衛刑對南山菊的重視程度,掌斃誰也不會掌斃南山菊,反倒是在其身邊的“關臣臣”極有可能成爲洩憤的對象!
一想到“關臣臣”會被衛刑随意尋個理由,或許連理由都不尋,直接出手就殺了,百裏卿許就感覺連呼吸都變得難受起來。
“多謝大哥,大哥的好意,卿許心領了。”百裏卿許一邊向百裏武榮道謝,一邊将冥蛇營的蛇信兵符從懷中拿了出來,将之遞與百裏武榮,“勞煩大哥帶領我冥蛇營的弟兄去往立安殿,卿許……卿許還有要事,一定得前往玄武台一趟……大哥勿要阻攔!卿許心意已決。”
百裏武榮凝重的神情僵在臉上,以前他還能用大哥的威嚴強行禁足百裏卿許,雖然他現在也有這個能力……不過小弟已經長大了,有了自己堅持的信念,以及無論如何都想要保護的人,這份執拗,他身爲兄長,又怎能不明事理,強行去阻止呢?不過真要說起來,還是有那麽點不甘心啊!那個叫“關臣臣”的小子,憑什麽這麽好命,能讓卿許如此在乎!要是讓他遇上,非擰斷,哦不,非促膝長談一場不可!
“是爲了那個叫‘關臣臣’的散修吧,這些時日沒少聽你叨叨。”自知沒法攔下百裏卿許,百裏武榮便将随身佩劍解下,并将整整兩成仙迎修爲灌注其中,寶劍頓時綠光閃耀,如從長眠之中蘇醒過來,“劍銘,清潭——希望你倆之間的情義,猶如那千尺清潭,純粹而甘洌!冥蛇營的事你不用擔心,大哥自會替你打理妥當。這一路上不知有多少艱難險阻,切忌魯莽沖動,萬事多加小心……清楚了嗎?”
“大哥……我……!”看着眼前這個對自己無微不至的大哥,哪怕因損耗修爲而面色蒼白,卻依舊替他整理儀容,替他各種着想,百裏卿許心頭一陣暖意流淌,鼻子卻酸酸的,“卿許,拜謝大哥!”
“跟自己大哥還客氣什麽!”百裏武榮将百裏卿許從地上扶起,一臉欣慰的他還想再囑咐什麽,卻被兩個不識趣的偷聽賊給打斷了。
“代營主!我們也要去找關臣臣!”浪寬、斐常如是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