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江生沒有辦法忘記那一幕,畢竟那些誘發“覺醒者”魔性的藥粉就是他做出來的——說實在的,唐江生對那些淪爲誘餌的死者一開始并沒有太多的歉意或悔過之情,畢竟天大地大,自己的性命最大。
直到李嶽因此将他逼入虞山,随後在虞主的算計下幾乎殒命;直到從李嶽口中得知,他的親姐姐亦是那些喪命的誘餌之一;直到同班同組一同活下來的李嶽都想要親手取他性命……唐江生才知道,所謂的“因果輪回,報應不爽”,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經埋下了種子。
換句話說,唐江生之所以淪落到今天這個地步,其實正好被雲漢霄言中,就是因爲他機關算盡太聰明!一言以蔽之,就倆字,活該!
“就是因爲這雙眼睛!要不是因爲這雙眼睛的‘未來視’,我也不會提前知曉鴻鳴宗的赤羊血禍,也就不會制作那些藥粉!李嶽的親姐也不會枉死,要是沒有這雙眼的話,要是沒有這雙眼的話……!”
說着說着,唐江生仿佛魔怔一般,伸出食指與中指,直逼自己雙目,喪魂落魄的模樣,與以往洞若觀火的神色簡直判若兩人。
“叨叨什麽玩意兒呢叨叨?活膩歪了你?給本座醒來!”
就在唐江生的雙眼即将被他自己戳瞎之際,兩側的臉頰忽然傳來一陣相當劇烈的疼痛,火辣辣的感覺仿佛被誰割下來放在篝火上烤似的,還是加了調味料的那種,一股若有似無的香氣萦繞鼻尖。
“你是……誰啊?”唐江生意識清醒了一點,但還沒有完全回神,隻知道面前飄着一個渾身綻放着青色幽光的童子,看上去也就五六歲左右,僅腰間披挂一件針毛熊皮裙,拿不知是什麽東西的筋系着,一手揪着他的衣領,另一手作掌掴狀,好像頗爲惱怒,“咱倆……認識?”
青光童子的眼角猛然抽搐,掄起不到唐江生臉頰一半大小的手掌,于眨眼之間又抽了他一百耳光,登時就把唐江生整個人給抽傻了!
“英雄!哦不……仙長!小的不知何處得罪了仙長,還請仙長大人不記小人過,饒小的一命!仙……!”唐江生還想讨饒,然而揪住他不放的青光童子卻是置若罔聞,反手又将一百耳刮子糊過去!
場面一度極其殘忍,唐江生更是被抽得頭暈目眩、不知經年,最慘的是他連一句疼都喊不出,剛要張口,下一記耳光便呼嘯而至,瞬間就讓唐江生閉了嘴!打到最後,那是活生生将其臉龐給抽變形了。
“求饒啊,你再求饒一個試試?反正你這條命也不想要了,奉予本座練練手、解解悶兒,豈非一樁美事?”連續不斷的掌掴停止了,不過青光童子依舊說一句扇一記,哪怕手背手心已然泛紅,都沒有停下摧殘唐江生的進程,“睜大你的狗眼好生看看,本、座、是、誰!”
已經被抽的七葷八素,臉腫成一隻豬頭的唐江生艱難地睜開眼,仔細觀摩着青光童子的身形外貌,确實沒有在記憶中找到除了海辰、食月之外相類似的人物,可他們一個在荒蕪之圈,一個在自己的乾坤袋裏……難道說,不知什麽時候,自己竟去到了荒蕪之圈嗎?這童子莫非是海辰?那也不對啊!聽忻吳所說,海辰已經渡過首次天劫,化身少年郎,并非眼前童子模樣,而且就算是,海辰又爲何要這麽抽他?
“好家夥,讓你用狗眼看,你就當真隻用眼睛是吧?”青光童子怒極反笑,寒霜凜冽的笑容猶如一把把淩遲刑刀,剜割着唐江生身上每一寸、每一厘的血肉肌膚,“别說本座沒給你機會,你再‘拿命’猜一次,若是猜錯了,呵呵呵……本座已經好久沒有吃過血食了。”
生死危機驟然降臨!唐江生能夠感覺到對方不是在開玩笑,頓時強提十二分的精神去觀察、去揣測——高高在上的語氣,說一不二的态度,冷酷粗暴的作風,殘忍嗜血的手段,青光湛湛的氣息跟色澤……
“不會吧……”将所有情報綜合考慮後,唐江生已有所推斷,然而爲了穩妥起見,唐江生竟還将仙眼心訣第二層的“心目”施展出來,而這一次他所欲見的,是他與眼前青光童子的“過往”。
按照“心目”的特點,隻要是存在的東西,不管有形無形,一般均能被唐江生所視,而他與青光童子的過往,自然不在例外之列。
有一說一,對于高階修士而言,唐江生如此昭彰作派的施法方式,那就跟當面挑釁沒什麽兩樣,要是脾性火爆的一些主兒,準給唐江生頭擰下來!不過那隻是針對一般的修行者而言,并非全部——而像青光童子的脾性雖然比那些人有過之而無不及,但歸根究底,兩方并不屬于同一類人,不能以常理推之,亦或者說,青光童子就不是人。
“青青青……青乙,你你你……你怎麽變成了這副模樣?我我我……!”唐江生話未說完,登時又是兩記連環耳光刮了過來。
“舌頭捋直了再跟本座說話!”青乙額角青筋暴跳,揪住衣領的右手旋緊,死死抵在唐江生的喉頭上,“還是說你連這根舌頭也不想要了?要不本座大發慈悲,先幫你拔了這徒然無用的舌頭可好?”
“别别别别别!不用了不用了不用了!”唐江生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就差紮倆小辮兒了,“青乙兄弟,不不不,青乙大爺!咱有話好好唠成不?唠啥都行!您看能不能先把我放下來?都是知根知底的過命交情,你看你,這麽見外多不好……聽見沒有!我叫你放我下來!”
眼見青乙絲毫不爲所動,唐江生當場就怒了——心緒微動,青鋒劍應念而生,刹那間就把青乙圍了起來:“你可别逼我,兔子急了還咬人呐!信不信我直接給你紮成蜂窩,叫你喝水吃酒都漏!”
說實在的,青乙哪裏會怕唐江生的這些小玩意兒,給他撓癢癢還嫌不夠,但是青乙想要的好像就是這麽一個效果,一個回歸正常狀态,該吵吵、該鬧鬧、該折騰折騰、該找死找死的唐弱雞……然後唐江生就被青乙給抛了起來,抓住一隻腳踝,掄在空中朝地面來回砸了數十下!明明是沒有實地的靈台識海,卻簡直硬的離譜!仿佛用極品金剛石鋪墊過的一樣,唐江生的五髒六腑,都快被磕成碎塊兒了。
“下次要再敢拿劍指着本座,本座便把你的頭發一根根拔下來!好叫你明白什麽是生不如死。”一語言罷,青乙甩手一丢,将唐江生扔在一旁不管不顧,“一眼沒看就能搞出一大堆的幺蛾子,兩眼沒看就能尋死覓活,不是在惹事,就是在惹事的路上,你是蜜獾嗎?”
面對青乙的辛辣諷刺,唐江生吐着血沫從地上掙紮爬起,搖搖晃晃的,根本站不穩!還是靠将青鋒劍插在地上,扶着劍身才勉強直立。
“恕我直言,咳咳……我并不是妖獸排行暗榜第一的蜜獾哥的對手……你要拿我跟它相提并論,那簡直是對蜜獾哥的侮辱!當然了,我也不會任何易形類的術法,你想看我也沒法變一隻出來。”
到了這步田地還有心思自嘲,唐江生的心理素質其實還算不錯,而此番栽這麽大一跟頭,主要還是經曆的少了,因此才會被雲漢霄給唬住,沒能及時調整好心态——要知道,當青乙透過唐江生的視角看到雲漢霄自斷一臂的場面時,心裏的第一反應就仨字兒,神經病。
“嘗試了解瘋子的思維,最後必定也會變成類似的瘋子;跟傻缺講道理,跟莽夫談運營的後果,就是被綁起來花式吊打——你可給本座悠着點兒,要是被它們知道本座找了個隻會耍耍嘴皮子,玩玩邏輯陷阱的瓜孫做宿主,本座就搶下你這具傀儡身軀的控制權,光天化日之時在衆目睽睽之下脫衣裸奔,叫你丫身敗名裂,人人喊打!”
“你是魔鬼嗎?”唐江生聞之色變,差點沒忍住而内傷爆發。
“本座就是啊!事到如今你還提這個?”青乙倒是神色倨傲,一副駕輕就熟的模樣,也不知早些年幹過多少天理難容的勾當,能活到現在簡直是個奇迹!難怪後來會被滅災五行追剿,那就是在除暴安良!
唐江生不想再多作糾纏,轉身便欲離開,感覺從鬼頭進化成鬼童的青乙和海辰、食月完全就是兩個極端!唐江生有多喜歡那倆小東西,就有多讨厭現在的青乙,說真的,還不如以前冷漠威嚴的時候哩。
“話說回來,墨甲呢?”唐江生停住腳步,才想起還有這茬,“怎麽沒看見……你一口口地在吃什麽東西?你當吃甜豆呐?”
“你管我!這是你那些算不上親友的親友上奉的‘貢品’,本座就替你受了,反正你也搶不過本座。”在唐江生眼中,青乙正将某種發光的豆粒一顆顆地扔進嘴裏嚼着,似乎頗爲美味,“墨甲不用你操心,他替你找場子去了。”
唐江生聞後一愣:“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