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那一對裹挾着黑色雷霆的拳頭在三丈開外便對着衛刑直接砸去,唳嘯的狂風頓時化作一頭吼聲震天的猛虎,舉起碩大的虎爪拍向衛刑的天靈!同時另一邊還有黑雷形成的雷蟒,甩動粗壯的蟒尾,直攻衛刑下盤!雲漢霄亦如影随形而至,便是要上、中、下三路齊上!
雲漢霄的攻勢雖然剛猛,可是衛刑的手段卻顯得更爲詭谲——隻見其一動不動,直接硬吃風虎、雷蟒和雲漢霄的傷害,身形卻如濃霧般破散開來,再現身時,已身處雷霆監牢邊緣,與雲漢霄頗有距離。
不過這種障眼法一般的手段可阻止不了雲漢霄的進攻,他先是操控黑炎從兩側包抄,風雷亦從上下以五雷轟頂、飓風旋殺的架勢包圍衛刑——這一次,端看衛刑還怎麽從四面八方的殺機中避戰而去。
然而衛刑這一次沒有選擇避戰遁逃,而是伸出右手,抓在比人還粗的黑色雷霆上,修爲氣息之詭異,簡直比妖修還妖,就跟一會兒是人,一會兒是獸,一會兒又變成了花草樹木那般,根本難以捉摸。
“森羅萬象訣,起!”伴随着衛刑第一次出聲,黑色雷霆形成的雷柱竟被他一把從地上拔了起來,随後一記橫掃千軍,不僅将周圍的風雷焰火盡皆驅散,同時也擋住了雲漢霄幾乎稱作魔爪的雙手。
這一雙魔爪已經沒人手的形态,指節暴漲不說,其上血肉蠕動,仿佛是活的一樣,隻是暫時附着在雲漢霄的手上而已,随時都會離手發難——衛刑心下警覺,手中運勁,直接将手中的黑色雷霆引爆捏碎!
隻聽“轟”的一聲炸響,雷霆混合着烈風、黑炎在玄武台的戰場上形成了一道巨大的火焰十字,硝煙漫天彌漫,根本看不清誰生誰死。
楊平、君無梅四下張望之際,仍舊不見衛刑或是雲漢霄的身影,直到塵煙散盡,露出了被炸毀的地面,衆修才看見衛刑的劍指已經點在雲漢霄的雙肩,而他自己的胸膛,亦插着一隻猙獰可怖的骨手。
“嘔——!”衛刑率先吐血,擡起一腳踹向衛刑的側臉,然而雲漢霄面容一閃,僅僅是偏頭點了一點,衛刑擡起的鞭腿遂生生止住攻勢,“部分軀體妖身化……隻怕連當今虞主,都未必能做到這一點吧。”
雲漢霄目露輕蔑,對斷了一隻右手的代價毫不在意,因爲他那一隻右爪上的血肉,已經全部順着傷口鑽進衛刑的身體,如毒蟲一般噬咬着衛刑的五髒六腑:“你以爲我會施展夢蝶心法或者吞雲訣?之前都跟你說了,本座既不是虞修、也不是衛修,我就是我而已。”
是的,盡管雲漢霄的琵琶骨已被衛刑用劍指驅使劍氣貫穿,可在雙臂被廢的最後一刻,他還是刺中了衛刑的胸膛,将蠱蟲一般的血肉打了進去,而封魔修士的血肉之于尋常修士,那就是劇毒一般的存在。
這裏說的尋常修士倒不是說衛刑修爲戰力多麽普通,而是在這方天地間,不管是仙迎修士還是迎仙修士,通通都是被天道承認的修士,就算迎仙修士窮盡一生都幾乎沒有登臨仙宮的機會,但至少不會招緻天道的滅殺——但封魔修士不同,封魔修士是被天道鄙棄,被天罰追殺的存在,連天地靈力都厭惡着封魔修士,緻使封魔修士無法通過吐納修養來補充真元消耗,隻有通過攫取血肉或者生食元丹來補足。
這就是被萬物萬族厭棄的封魔修士,血肉與人體亦是水火不容。
衛刑的身體持續不斷地受到損傷,面色青黃交錯,顯然内傷不輕,可當他想要拉開與雲漢霄的距離時,雲漢霄便如附骨之蛆那般緊貼而上,絲毫不管自己已經廢了的雙臂——雖說被廢,但隻要處理妥當,比如以封魔修爲對傷勢進行鎮壓,之後再有針對的進行治療,還是有機會康複的,可像現在這樣不管不顧,那便是永久性地殘廢。
“沒有雙手,本座還有雙腿;雙腿廢了,本座還有一口好牙;牙口廢了,本座還有這一條命;即便本座拼了命也沒法拉你同歸于盡,還有那些小輩來收割戰場!衛刑,今天别想在本座活着的時候離開!”
魚死網破的宣言,雲漢霄哪裏畏懼過什麽生死,就算真有“生死”,在雲漢霄面前也是不值一提,以無畏之意入巅峰,追逐封魔境界的男人,其血肉骨髓内蘊含的瘋魔狂霸,或許連活了上千年的衛刑比不過。
君無梅看不下去了,作勢上前欲解決衛刑,同時解救雲漢霄,卻被戴着降靈狩的楊平攔下:“任何中途參戰的行爲,都是對死士的一種侮辱,對于雲漢霄的意志,我們唯有尊重——戰争總是要死人的。”
“戰争的确會死人,但那不能建立在戰友同袍袖手旁觀的基礎上!”君無梅饒過楊平,于手中幻化七星長槍,卻再被楊平攔下。
“你當他是戰友同袍,他可不這麽想。”楊平在左右兩邊插下利劍形成禁制,即使君無梅将槍尖抵在他的喉嚨也被其完全無視,“他不是虞修,也不是衛修,他隻想在死前了卻心願,你爲何不願成全?”
“就憑他從玄武台的千斤陣勢下保護了我們,這番恩情便無法讓我置身事外!”君無梅的眼中動了真火,無法認同楊平的說詞,“即便是看在聖女的情分上,雲漢霄都必須保下來,他們是……!”
“他們什麽都沒有!君無梅,雖說此地是虞山,但還望慎言慎行,莫要引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楊平厲聲打斷了君無梅的後話,與君無梅不同,他考慮的是戰争結束後的未來——若是因君無梅一句話傳出虞山聖女在虞山與封魔修士不清不楚的傳聞,屆時别說諸國極有可能會引爲出兵借口,單單是周國天明宗的指控與怒火,隻怕都不是大戰剛過的虞山能夠承受得起的,“況且你以爲初代虞主記名弟子與三代虞主入室弟子之間的戰鬥,是你我有能力插足的?”
“什麽意思?”君無梅握着七星槍的雙手微微顫抖,在楊平的示意下往戰圈中心瞧去——就在他倆争執期間,戰場形勢正悄然逆轉。
隻見那些蠕動的血肉從楊平的傷口中一點一點“爬”了出來,慢慢回到那一隻森然慘怖的骨手之上——複原之後的斷手從衛刑的胸口離開,按圖索骥一般接上了雲漢霄的手臂,連帶着琵琶骨的傷勢都恢複如初,這一番奇異之景,如若時間倒流一般,直叫衆修驚呆。
“本座可沒聽過森羅萬象訣還有活死人、肉白骨的效用。”作爲直接受術者,雲漢霄清楚地感知到右手手掌的存在,仿佛之前沒有斷過似的,雙肩亦沒有任何問題,甚至比之前更爲輕盈爽快。
“森羅法訣包羅萬象,我如萬象,萬象如我,即便逆流時光歲月,亦不過在一念之間。”剛剛還陷入絕對劣勢的衛刑此刻一掃頹勢,便是連嘴角的血迹都沒有留下半點——覆水未必難收,還是要分人的。
“有趣。”雲漢霄雙手死死扣住衛刑的肩膀,神色中滿是自信,“但本座既然能殺你一次,就能殺你第二次,我就不信你能一直施展這種複舊如初類的術法神通……你在笑什麽?本座說的有錯?”
被雲漢霄牢牢擒住的衛刑毫不慌張,實在無法讓人理解這份從容不迫的鎮定到底從何而來:“我說雲漢霄,你該不會以爲同樣的招式,對本将能使用第二次吧?你在凝視深淵之時,深淵也在凝視着你。”
雲漢霄目中紅光不減,他才不會管衛刑是不是在故弄玄虛,驅使風雷黑炎将其包圍起來,如法炮制地擡起手刀,準備再次穿透衛刑胸膛——哦不!這次簡單一點,直接刺穿衛刑的眉心,将其靈台識海破壞,看他還如何能施展那奇異的森羅萬象訣。
心随念動,行在意先,雲漢霄念頭剛一落成,身體已經作出反應,直往衛刑眉心攻去,這樣一來,也不算使用了同一個招式——然而就在手刀距離衛刑的眉心不足半寸之時,雲漢霄的動作卻是忽然止住,像個木頭傀儡一般動也不動,錯愕的神情首次爬上面容。
“論天賦,本将的确沒有初代虞主那般驚豔絕倫;論戰力,或許本将今日還會輸給你這個封魔修士;但要論時間,初代虞主亦不過活了二百餘年,你也不過七百年左右,如何與本将整千年的歲月來鬥?”
衛刑緩緩将雲漢霄扣在自己肩膀上的左手掰開,雖然雲漢霄扣得很死,但他并不想再沾染任何封魔修士的血肉,所以也就沒有利用功法進行斬裂,況且一邊脫困,一邊欣賞雲漢霄瞠目欲裂、咆哮不甘的神情,亦是一種最上乘的享受。
“森羅萬象訣的威能,可不在鎮壓多麽強大的敵人,而是在于施術者能不能因勢利導,懂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