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臣!關臣臣!”百裏卿許呼喚着懷中的唐江生,臉上的焦急毫不掩飾——剛剛在唐江生即将倒地之時,百裏卿許眼疾手快地抱住了他,沒有任其倒在地上,然而他所能做的也就僅此而已了。
此時的唐江生瞳孔沒有焦點,空洞的讓人直感心疼,整個人處于一種喪魂失魄的狀态,而且他所不知道的是,自己正死死地抓住百裏卿許的手臂,渾身顫抖不已,嘴角的一抹鮮血是他咬破嘴角的痕迹。
大道艱險,修行之人講究的就是一個堅韌不拔、明心了悟,而唐江生在天明宗天元子的啓蒙與教育下,對這點其實是有身體力行的。
換句話說,即使廢一了雙腿,也斷不應該如此失态,以緻于驚惶無措才是——可壞就壞在唐江生的三魂七魄較常人來說是不完整的!
一方面,唐江生的三魂中失了生魂,導緻他體内的生機本就不足,對于傷勢的自愈能力幾乎沒有,所以才會相當依賴血法的治愈效果,從這個角度來說,“朝花夕拾訣”可以算是解決了唐江生燃眉之急。
另一方面,七魄之中他又沒有“怒魄”和“哀魄”,僅剩“喜、懼、愛、惡、欲”五魄,是故在驟然遭重的情況下,七魄僅有五魄能對身體的情緒和本能進行處理——而在當下這種情況,“喜、愛”二魄顯然是派不上用處的,因此無關唐江生的意志,“懼、惡、欲”三魄會自行加大自己的比重,緻使唐江生感受到幾乎成倍的恐懼!
懼,對死亡的恐懼;惡,對衛刑的憎惡;欲,對生命的渴欲——三者共同發揮作用,才會導緻唐江生在逆絕之境下幾乎無法自控。
而根據近些時日的遭遇來看,盡管唐江生被無天正松所傷,且受傷不輕,可相對的,他也創造出了“有缺雷法”,之後更有鄭震山給他白送了幾乎一整份的鮮血——兩相沖抵之下,唐江生的狀态也就沒有受到多少影響,甚至還在重傷初愈的情況下算計了鄭震山、陳波以及百裏卿許,成功将丹幽等虞修送出冥蛇營,對小白的回收也相當順利,因此“喜魄”爲他創造了相當多的自信,可謂狀态正佳。
可就是在這種狀态下,衛刑卻給了他當頭一棒!沒有任何多餘之舉,直接動用迎仙後期的修爲讓唐江生切身感覺到二者力量的懸殊。
所有的心思與算計在沒有施展之前便胎死腹中,這之中的巨大落差亦是導緻唐江生久久無法恢複神智的重要原因。這不是耍點小聰明就能彌補的差距,無往不利的唐江生終于是在衛刑這裏吃了大虧!
“你們兩個站起來,給我照顧好他!若是再有一點閃失,休怪本将無情!”言及此處,百裏卿許将唐江生輕輕放在了旁邊空着的軍案上,可轉頭一看,浪寬和斐常還保持着跪姿,不由得怒火中燒,“怎麽,你倆連本将的話都不聽了嗎?要麽立刻站起來,要麽,死!”
百裏卿許沒有開玩笑,也沒有恐吓浪寬、斐常二人,獨特的修爲波動已經在營主大帳中彌散開來——這是貨真價實的警告,猶如在浪寬、斐常頭上懸上一把斬首大刀,隻要他倆抗命不從,下一刻就會人頭落地!而這劍拔弩張的修爲波動所針對的自然不僅僅是浪寬與斐常,還有在營主大帳中作威作福、恃武揚威的衛家家主,衛刑!
“咱這命咋這麽苦呢……老哥,你拿主意吧。”浪寬慘兮兮地向斐常神念傳音,此番算是切實體會到了什麽叫做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斐常也是進退維谷,心中無比同意浪寬的看法,可他到底比浪寬虛長幾歲,該做決斷的時候一般都是由他來:“唉,就聽百裏營主的話吧……雖說百裏營主此番有些不厚道,可跟那姓衛的比起來,你覺得誰更心狠手辣一點?關臣臣那個凝魂期的雜魚都能站起來,咱倆又豈能屈居人後?橫豎是個死,我可不要跪着趴着,死也要站着死!”
斐常的話語鼓舞了浪寬,二人相互攙扶着,顫顫巍巍地從地上爬起來,往唐江生所在的軍案一步步挪去,而就在這時,他倆渾身汗毛卓立,心中警鈴大作——毫無疑問,這是生死危機降臨籠罩的信号!
“蒹葭無名訣,起!”百裏卿許等的就是這個時候,紫府丹田内的真元全力吞吐,屬于他自己的術法眨眼間便被施展出來——隻見其周身散溢出飄渺的白霧,雙目朦胧,一指南山菊言到,“伊人。”
南山菊蓦然一愣,感受到一股勢不可擋的沖擊朝他猛地襲來,然而他的一身修爲已被衛刑施法封鎮,是沒有辦法接下這一記神通的。
不過饒是如此,南山菊依舊沒有受到任何傷害,因爲在這股沖擊打中他之前,衛刑已經主動收手,令這股沖擊消弭于無形——沒錯,百裏卿許的這一記“蒹葭??伊人”,便是可以将攻擊鬥轉星移的招數!
這要是換了其他人,說不定南山菊已經沒命了,可對于衛刑來說,千年時間早已讓他在修行一道上臻至化境,是進是退僅在一念之間。
然而盡管如此,衛刑能做到的也隻是進退自如,而非從容不迫,因爲對他來說,南山菊的安危之重要,甚至已經超過了他自己的性命。
“既然你找死,我便成全你。”不再顧及百裏武榮,衛刑運轉修爲,淡金色的光芒凝聚手掌,竟是打算将百裏卿許掌斃在營主大帳。
百裏卿許嚴陣以待,蒹葭無名訣産生的霧氣幻化做十八般兵器,便是要與衛刑正面對碰——可就在這間不容發之際,一旁默默觀察局勢的南山菊突然開口說話:“你要敢動手,就準備爲我收屍吧。”
此話一出,本來打算即刻動手殺人的衛刑不由自主地收了神通,隻是即使這樣,衛刑的臉上依舊挂着露骨的諷刺:“事到如今,你還要威脅我?好好好,你告訴我,你要怎麽去死——自爆元丹?可你空有一身元丹後期修爲,卻并沒有元丹;離亂魂魄?你的修爲被我封鎮,你拿什麽離亂魂魄?你不是分身,也不是殘魂,爲何偏要執着于他!”
南山菊沒有解釋,隻是緩緩走到了百裏卿許面前,看着這個敢以元丹後期修爲正面挑戰迎仙後期的白袍小将,仿佛在看一位故人……
百裏卿許不清楚南山菊爲何會用這樣的目光看着他,他也不懂衛刑那番話究竟蘊含了多少恩怨情仇,他隻知道眼前這位出身虞山的妖修似乎對他并沒有加害之意,因此他所要做的,就隻有擋下衛刑而已。
“你覺得你護着他,我就不會出手?現在的你,與凡人何異?”
淡金色的掌風四溢分裂,但卻沒有一發确實擊中南山菊,最多也就是刮削到南山菊的一點發尖罷了,反倒是營主大帳已經多處受損,根本受不住衛刑這個境界的修士折騰,差不多快要四分五裂了。
“曾經的你,也是凡人;他的功法,你也學不會。”南山菊從軍案上背起唐江生,看都不看衛刑一眼,一步一步地往營主大帳外走去。
浪寬與斐常相互對視,眼神交流之後立馬跟了上去,宛若護衛。
偌大的營主大帳中隻剩下百裏卿許與衛刑兩人而已,可衛刑不動,百裏卿許也不敢貿然行動——雖然百裏卿許很想知道南山菊和衛刑口中的那個“他”到底是誰,亦或者爲何南山菊空有修爲而無元丹,可這些都是活下去後才能慢慢打探的事,而衛刑的修爲,實在太高了。
“什麽叫‘他的功法你也學不會’,這森羅萬象訣就是他親自教給我的好嗎……”衛刑的臉上露出回憶之色,呢喃自語間,淡金色的靈力已經從四面八方穩固了營主大帳的結構,“百裏卿許!”
“衛老将軍有何吩咐?”百裏卿許以神念傳音進行溝通,并不想因爲說一句話而洩了氣——畢竟兵不厭詐,小心一點總歸是沒有壞處的,尤其是對陣衛刑這樣的老家夥,更是不能露出一丁點的破綻。
不過這次百裏卿許卻是失算了,衛刑其實并沒有跟他繼續打下去的意思,他的目光一直都追随着南山菊,看着他漸行漸遠……
“四方神獸陣中,青龍台已經陷落,朱雀台激戰正酣,反倒是你的親哥哥,百裏武榮用青鳥銜珏發來了支援申請。”收勢轉身,衛刑沒有一點流連于此的意思,便是看都沒有看百裏卿許一眼,“月桂幻境中虞修脫逃之事我已知曉,此乃汝之責任。故,本尊給你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率領冥蛇營衛修,馳援白虎台,即刻啓程,不得有誤。”
百裏卿許聽完蓦地一怔,随即愣在原地……